纸人们把顾清玄抬进了一个房间,这里面站着许多金童玉女,它们全都笑盈盈地看着顾清玄,房间里点着大红蜡烛,摇曳的烛火下,纸人们都活了过来。
顾清玄被放在椅子上,身后有童男扶着他坐好,玉女则是拿着胭脂在他嘴上抹了抹,其余的金童玉女也没闲着,它们给顾清玄挽发盘头,纸做的钗子一根根地插入发髻里。
顾清玄一动也不敢动,随着它们摆弄,偶尔有纸人的手抚摸他的脸,擦过他的后颈,冰冷的感觉让顾清玄直起鸡皮疙瘩。
“吉时已到——”
外面一个破铜锣嗓子大声喊道,声音响起的同时,顾清玄刚被套好最后一件红嫁衣。
“已为宿主抵消‘红嫁衣’的蛊惑效果。”
身后的纸人们不再扶着他,顾清玄寻思着自己应该可以睁开眼了,既然是蛊惑效果,那应该是控制类的术法,应当是要他自己走出去。
于是他低眉顺眼地挪动脚步,目光低垂看着自己身上的纸嫁衣,上面剪着繁杂的花纹,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顾清玄当真会感叹这是件艺术品。
他走出房门,破铜锣嗓子又高声喊道:“新娘们——进洞房——”
们?
顾清玄用余光看着四周,发现有好些少年少女呆滞地从房间中走出,并排在走廊上,他们动作整齐地转身,步调一致朝左边走去。
顾清玄匆匆看了眼,没看到殷寒山,站在他前面的少年已经走了,他忙学着对方的步子跟上去。
他们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是一堵灰扑扑的墙,上面贴了个大大的“囍”字。
咔咔几声作响,墙壁向上升起,露出后面漆黑的甬道,里面的大红蜡烛应声燃烧,照亮黑褐色的土地。
又是长长的甬道,这里七拐八绕,顾清玄自认方向感不错,却也被这里的岔路绕晕了头。
不知走了多久,顾清玄才看见前方有隐隐的红光,他随着队伍走出去,青石桥出现在他面前。
桥对面是类似客家土楼的圆筒式建筑,黄褐色的高楼在昏暗的环境下本来就不显眼,高楼房檐下偏僻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仿佛一对巨兽的眼睛,张着长方形的血红,等着喂食。
顾清玄觉得鬼门关也不过如此了。
队伍走过青石桥,走进巨兽的血口里。
空旷院中有一棵很高的古树,顾清玄说不上来它的名字,只觉得它长得很奇怪,躯干漆黑且七扭八歪地,叶子长得奇形怪状,都不像是叶子了,反而更像是……
人的脏器。
顾清玄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他走在队伍的末尾,跟着前方的人上楼后,撞见一个停在漆红门前,呆滞低头的少年。
顾清玄余光看了眼四下,见无人看着,便想伸手拉那少年一把:谁知道门后是什么!
但他手还没碰到少年,漆红的大门突然打开!里面点着红蜡烛,布置成婚房的模样,一个长得奇丑无比的类人生物正站在门口!
它双目如铜灯,脸似瘌蛤蟆坑坑洼洼,手也不像是手,而是一对巨大的兽爪!它的身体笼罩在破烂不堪的衣物下,隐约可见溃烂的黑色肉芽。
它伸出兽爪去抓门前站着的少年,少年这才仿佛被惊醒一般回神,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这怪物一把抓回了房间。
紧接着房门紧闭。
少年惊恐的叫声响彻整个高楼,愣在房外的顾清玄听见盘子打翻的声音,怪物病态般的低笑,还有绝望的哭喊声。
房门被里面的少年拍得震天响,期间夹杂着他的哭喊和咒骂。
而后凄厉的惨叫刺痛了顾清玄的耳膜,暖黄色的窗纸上,顾清玄看见有模糊的碎片飞了出去。少年呜咽痛苦的声音在房门边传来,他用手指挠抓着房门,随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地拍肉声,一阵高过一阵,怪物兴奋的嚎叫也随之高涨。
鲜血从房门里流了出来,流到顾清玄脚下。
他还维持着伸出手的模样,盯着暖黄色的窗纸,眼瞳微缩,他呆呆地一路看去,发现已经有不少男女都站在了门前。
“等等!!”
顾清玄全然忘了被发现的危险,他大步跑过去,想要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位少女!
但房间里的怪物们比他更快,房门骤然开启又合上,时间不超过五秒,顾清玄眼睁睁看着快要拽过来的少女被青灰色的手拉进了房间!
尖叫、痛苦、恐惧、绝望在这一刻混成了地狱般的交响曲,恶鬼的怪笑此起彼伏。
衣服碎片与哀嚎共舞,肉沫与鲜血齐飞!
窗纸不再是暖黄色,它被撒上一层层的热血!被喷上一股股白浊的污秽之物!
一切群魔乱舞,一切鬼哭狼嚎!
置身于满是鲜血涌出的走廊,顾清玄被空气里肮脏的气味催得直想吐!他干呕了几下,吐出几口酸水,嗓子火辣辣地疼!
宫铃不知何时出现,她悬浮在半空,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弯腰的顾清玄,冷漠地说:“您看见了,您是无法救所有人的。没有系统,您的下场也会跟他们一样,甚至更不如他们。所以请收起您无用的同情心,专心完成任务。”
顾清玄擦了擦嘴角的唾液,他好似没听见宫铃的话一般,自言自语道:“我没看见殷寒山,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找到红梅姐的。”
宫铃摇了下头,化作光点消失了。
在走廊尽头,顾清玄看见了殷寒山,对方同样双眼无神地垂着头,站在漆红的大门前。
“寒山!!”
朦胧中的一声暴喝,让殷寒山眼底阴霾散开,他顺着声音看去,一眼看见朝他奔过来的顾清玄。
殷寒山张口,刚要询问顾清玄怎么在这儿,他面前的房门打开,干枯瘦瘪的手拽住他的领子拖进了房间里。
“砰!”
房门猛地关上,被拦在外面的顾清玄一脚踹向房门,根本无济于事。
被拽进房间的殷寒山迷茫地看着面前笑眯眯的男人,疑惑着问:“尹大哥?”
他听见外面顾清玄在踹门,周围喜庆的场景让他更加疑惑了:“这里是哪儿啊?是谁要娶亲了吗?”
尹左辰拉过殷寒山,摸了摸他的头:“寒山,大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虽然有很多疑惑和不安,但殷寒山还是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