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灭了烛火,屋里暗了下去。
白霖打坐冥想。
关于虎阳她只知道是广冒商帮里的人,算起来这人也快当上商会长,他跟江无尘到底是怎么结交她不了解。
她握住了脖子上的钥匙,想到如今另一半钥匙离开了楠枫身上也可以松一口气。
离开梁洲几日的路上一直很安静,大多人都死心塌地去寻找卷宗的下落倒让江无尘过了几天安详的日子。
次日到了紫云城腹心地,王金凤真正的地界,街上人来人往,车轮碾过水坑溅起水花,被溅到水的人骂骂咧咧。
鸣风在外当着车夫,转头问:“公子是住客栈还是…”
江无尘眯了一路倦意不散,他换了个姿势躺着讲:“去烟台。”
车轮滚滚,午时来到目的地。
三人下了车,面前一座旧府邸,屋子经过风吹日晒已经开始掉漆,屋檐下还有几处鸟窝,虽然旧但打开门进去却是干干净净的,地上没有杂陈灰土,四处长着野花添了几分温馨。
江无尘立在院中思绪平静,这是他刚会走路时师傅带着他来这边住了一年,当时他挑食吃不惯逍遥境的谷子,师傅给他念了很多道经最后还是抱着他来到这里,紫云城食材丰富师傅每天变着样给他做饭。
安顿好后鸣风端着茶水进屋。
江无尘洗完澡换了件宽敞的袍子,头发懒散披着。
鸣风:“芊沫已经到了百晓堂了。”说完把茶水放到他面前。
“虎阳一直与外人有勾结,自那一别后更是行事怪异,我想跟张清凶手有关系。”
江无尘抿了口茶思索着最后讲:“你去查他,百晓堂暂时不用动了,让那些人自个儿疯去吧,鹬蚌相争渔人获利这种好事也该轮到我了。”
他手里端着茶杯细细品味:“若那虎阳真有异心杀了吧。”
鸣风领命最后还是说出心底的担忧:“公子你这病…”
江无尘病情加重他是能感觉到的,如果自己的人不在身边保护着心里终究放心不下。
“死不了,你去干你的事。”
第二日白霖出门探头,为了躲避紫云城里的官兵追查她只好绕着远道走。
王金凤爱花,紫云城外圈种满了各色花草,香味扑鼻而来。
策马扬鞭时风吹卷花扑面袭来,白霖心觉不对劲一个后仰躲过,果真花里藏着毒针扎在地上扬起尘土。
马受惊跳起来她一个飞旋安稳落地,风吹起鬓角发丝。
周围响起诡异的笑声。
白霖从地上捡起毒针仔细一瞧果真是五毒人炼制的秘毒,一针就可以让人瘫痪。
五毒人是江湖杀手组织派,毒谷是他们的总部基地,她曾经执行训练任务时九龙赠与他一本毒经,炼制方面学的不精通,对毒谷里的毒只是皮毛了解。
花瓣再次卷起,没完没了。
她退至一边,面前花瓣如利剑般杀气腾腾袭来。
动用内功,风一时为她所用挥手卷起花海边的河水,风驾着水在半空形成水凌浇碎了花瓣,毒针分分钟落地。
白霖飞身穿过残花中,躲在花瓣后的人没了藏身之地露身。
两人交手。
白霖轮动手掌,向他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风夹在其中呼呼作响。
对方巧妙躲过他吸了一口气,脚尖在地上使力一点,身子飞跃而起,凌空朝树上扑去,伴随着一声树枝的声响,白霖扫腿卷起地上的毒针一腿扫过去,那人性命无碍,但衣角一边被毒针刺中人没有乱动。
终于看清了对方。
一袭花藤纹边的鹤顶红罗花长袍,一只眼戴着银绣目罩,身板消瘦。
花被水浇完空气里少了花香,她捕捉到此人身上的味道。
与陈木伤口上的毒药味如出一辙。
那人把衣袖上的毒针拿掉收起来语气藏着些许诧异讲:“你竟然会御水术。”
御水术出自宗师水行舟手,自他死后再也没人会用。
白霖:“略知一二。”
那人咯咯笑起来,看着年纪与她相仿,目光里却是藏不住的煞气。
“好吧,刚才那一招我很满意,出发之前还在想这武林大会大出风采的白霖到底有没有世人传的那么神奇,今日一出确实不让人失望。”
白霖脑海越过无数个江湖术人,没有一个能与眼前的人对上。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今日来只是一睹目姑娘的风采,别无恶意。”他笑的比江无尘还假。
仔细看看衣袍上的图腾白霖才猜出来。
“秋玉笙。”
看来是猜中了面前人收起笑意就这么瞧着她。
“是啊,姑娘真是好眼力。”
今日这一出一看就是策划好的,怪不得城中突然开始严查原来是这人故意搅乱,她才不得不绕圈。
那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拖延时间,但他拖延时间想争取点什么。
秋玉笙负手而立讲:“不如赏脸去喝一杯?”
白霖抬眸一只手搭上腰上的匕首冷笑道:“陈木是你杀的,现在你要不担心一下自己。”
秋玉笙敲敲自己的脑袋讲:“你不说我都忘了,不过这事还得怪你们,要不是你们带他来让他知道那么多,那小子何至于死?我本来杀张清等的人是南宫的人,谁想小屁孩非要插上一脚。”他耸耸肩:“怪我咯。”
陈木比楠枫早到了那里,可如果不是陈木那中陷阱的就是楠枫。
“秋玉笙,我们的账日后再算。”
白霖心底处开始焦躁,从遇上这人起,现在她唯一一要保护的就是江无尘,先不论秋玉笙能不能算计到府邸那位腹黑男她总要过去看着才安心。
秋玉笙没有拦她,反而从一旁牵来自己的马心善道:“骑马去吧,不然怕是只能看到尸体了。”
果不其然!!
白霖一路飞奔。
府邸门无异样,江无尘不在房间里,她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最终在祠堂门口闻到血腥味。
门一脚踹开。
祠堂里供奉的贡品摔得一地都是,江无尘侧身躺在地上,地上几条触目惊心的血迹。
“江无尘!”
她跑过去蹲下来身扶人,江无尘已经晕了过去,他那把指尖刀沾着血,另一只手臂手掌心全被刀生生刮了几片,坑坑洼洼的伤疤。
他竟然自己捅自己。
人扶着出了祠堂,屋子墙上落了一群红衣戴着铁面具的杀手。
大门走来秋玉笙,他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手臂敞开道:“人没死吧白霖?”
白霖把江无尘放在墙角拔出匕首道:“一个都别想活着。”
秋玉笙摆摆手墙上的人杀入院中。
她施展轻功,身子轻轻一纵,嗖地蹿起丈余高,下面的人自个自撞了个顶朝天。
空中撒出飞刀,人散成一片,各个击破。
几个人被拆开完全不是对手,对方明显是起了杀心,一刀一个人,血溅当场。
她那身绿衣染着他们的血,那匕首滴着血。
秋玉笙骂了句废物自身飞了过来,小的们都退后观战。
刀光掠影,两人犹如浮光般在闪动,很难看清一招一式。
屋顶被掀开一角,秋玉笙被踢到心口好在人扶住。
他低低笑着说道:“把那尸体弄走!”
身后的人发了疯一样往江无尘方向杀,白霖站在他面前杀了几个,开始留意逃跑的方向。
一边屋顶掀开后几个梁子掉下来,比周围低了半截。
她一只手把江无尘搀扶起来一只手抓住了祠堂的窗帘用力一撤,油灯砸向外面的人落在花草上顷刻烧起大火阻挡住了人和视线。
两人跑出来,此刻街上人少,月光照着路。
江无尘不停咳嗽,身上的伤也没包扎,她找了个很狭窄的道把人藏起来。
包扎时触碰到伤口他轻微皱着眉头,最后终于有了点意识,但只能听到动静,他全身像着了火一样烧着。
白霖留意着几十米处奔来的马,从腰间掏出暗器,暗器在月光下闪出一丝光亮。
突然面前的人醒过来,一只手牢牢把她抓住反身把她压在墙角,这张脸靠的极近。
她能看清他额头上的汗和眼里死死压着的火。
“你杀不了我的…”
江无尘强装作伤的不重,其实她一眼看破。
这人防戒之心异于常人,想来是这几年追杀留下的后遗症。
疑心病。
暗器被迫对着自己,白霖无语地扫了眼江无尘。
江无尘刺激到了神经才想起身后追杀的人,如今之迹能活一个是一个。
本来很强势的他也不知道突然哪根筋搭错了,放开暗器又指向他自己视死如归道:“算了,横竖多要死。死了清净…”
这时候江无尘已经奄奄一息了要是自己没了活志神仙都救不了他。
白霖飞刀逼到他脖子上划出一道浅伤,两人四目对视,她一字一句警告道:“你唯一的价值就是活着,最好把这武林搅个天翻地覆,我白霖不养废物。”
白霖脸别开轻轻闭上眼,远方的追杀脚步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
她从江无尘那里脱出手一个劲儿把暗器扔了出去,马车车轮被绊住车夫措手不及滚下车。
随后一只手揽腰抱起江无尘一个轻功飞上了马车,人扔进马车,她转身看向地上的车夫抱歉道:“对不住了。”
于是把顺到的江无尘腰包扔给他,地上的年轻人倒是个好脾气没有一句脏话,想来也是懵逼,他拿住腰包干瞧着马车被抢走。
跑了一阵子她就把马车调出主干道,马一路向树林偏道跑。
一个时辰左右马累的不得不放慢速度,白霖把车里的人扶起来骂道:“你最好别死这儿。”
江无尘脸色憔悴不堪,没有一点血色。
林间月色暗淡,马被树枝刮脸一个惊着疯跑,马车翻车里面的两位摔下坡。
摔得头晕眼花四肢发麻,恍惚间一只手紧紧把她抱了过去,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头,两个人一个劲儿滚下草坡。
草坡最深处是一片靠雨水供给的池塘。
两人摔落在池塘边上,月亮浅浅映照在池塘中心。
等醒过来时,白霖脑袋昏沉沉,她爬过去把江无尘脱出了水池安置在大树干角落,看有呼吸才松了口气。
草坡上这人良心大现护着她,现在自己手上又添了好几处新伤。
旧伤口的血开始结痂。
白霖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给把脉发现江无尘的脉一通乱,可能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再下去五脏六腑都得离开原位横死了。
她想起幼时练功乱了脉差点走火入魔是沈桑运功帮他调理内息,她回忆着那时沈桑的做法打坐在江无尘面前。
杂念逼出后把内功归入丹田,一只手伸向他心口处。
她体阴修的是静脉功一系列也许可以克制江无尘体内的火毒。
过了半个时辰,江无尘感觉到全身脉畅通,疼痛缓解恢复意识,他睁眼之迹眼前的人映入眼,睫毛长长覆盖着,如果她闭着眼少了那种疏离感。
他握住了在胸口上的手,这人还真是从头到外都是凉的。
感到了体内渡的功力,江无尘扯起嘴角封住了自己的穴。
够多了,还真有这么恪尽职守的杀手。
白霖额头上冒出汗水被风吹干,江无尘近距离欣赏着这张脸。
也是奇怪,从遇见的第一眼,哪怕他看不清她的脸心里也依然会多留意一分,平日里人留在身边有意无意也想多看一眼。
“白霖。”
她没有回应,渡功中断后胸口上的手滑落被他握住,人稳稳落在他怀里。
累晕过去了。
他就静静地抱着她,望着林间细碎的月亮。
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自己看着月亮也能有除了悲寒以外的感觉。
今日他知道白霖走后喝了口小酒就在院中睡着了,隔壁突然一场大火,一股浓浓的黑烟直冒出来,他咳嗽了好一会后知后觉,烟熏中有人烧了其他的,倒不是毒对其他人无大害但能让他病情提前复发。
他把自己关在祠堂,神智不清之时发了疯砸得满屋子狼藉,最后只好刀自己的手才能保持片刻意识,要不是白霖来得及时或许这次真的挺不过去了。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白霖醒过来就看到了江无尘看着自己,眼睛周围青了一丝,看着疲惫又强撑的样子。
她起身,江无尘甩了甩胳膊,这个姿势保持了一夜,他还真不敢相信自己耐心这么好。
“真没想到白姑娘会拼死保护江某。”江无尘伸了个懒腰。
白霖在池水里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职责所在。”
江无尘也过来清洗伤口沉默道:“我死了不是对谁都好?武林也清静。”
白霖手上的水洒了回江无尘道:“阁主说了,你死了我也不用回九霄阁了。”
“所以你才要我活着。”
白霖抖了抖身上的泥巴讲:“出去换衣服。”
她鼻子灵,闻不得身上这股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