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是大伯的闺女,而且是唯一的闺女。
大伯的两个儿子,抗战时被抓去当了壮丁,一去就永无消息。
两人被抓时都才十二三岁,还是少年,谁也没想到两人进过城,结果就一去不回了。
大伯夫妻俩就这样怄气,大伯娘率先倒下,家里的钱财全部治病用完了,最后不得已,也是为了保住闺女的命,送给别人做了童养媳。
闺女走后,夫妻俩没多久就死了。
那时候大姑也才几岁,具体多少岁,在原身的记忆里是没有的,毕竟这是长辈小时候的事情了。
小脚婆婆那时候自身难保,家里有这么多孩子要养,也就眼睁睁的看着侄女去给别人做童养媳,而无能为力。
公公苏解放回来后,也曾去看过大姑。
虽然知道大姑家里日子不好过,不过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他也就留了一些钱给大姑。
大姑也是远嫁,虽然没有嫁到外市去,还是在本县,但是不同公社,也是很远了。
大姑家十分贫穷,也就没有再回来过。
这次大姑回来,肯定有十分不得已的原因,不然,她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娘家父母早逝,哥哥失踪,估计也死了。
她要是回来,也只能勾起心里的伤感,如果是迫不得已,大姑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原来大姑结婚后,也生了很多孩子,大大小小11个。
从小脚婆婆的讲述中,云暖知道自己又多了4个表哥,3个表弟,1个表姐,3个表妹。
“大姑可真能睡,难怪身体那么差。要想健康长寿,少生儿女才是真。”
云暖心里默默的想着,嘴里却夸着:“大姑和大姑父真能干,这么多孩子都养大了。”
“侄儿媳妇,还是我来跟你说吧。你就别夸我了,我们就是没本事,生这么多孩子,有什么用呢?
一个个娶媳妇都好难,有人说姑娘给我们家小子,人家都嫌弃我们家人多,房子少。”
大姑说着就流出了眼泪,伸手拭去泪花,“老大今年上40了,年轻时为了照顾弟弟妹妹,婚事就一直拖着。
老二今年38了,当年也学他大哥,跟在他大哥屁股后头埋头苦干,你耽误了婚事。”
大姑说着说着轻辍几声,可也低了下去,继续缓缓说道: “等后来想给他们娶媳妇了,却娶不了了。
人家都嫌弃他们年龄大,家里又穷。
本来我想着让他的妹妹给他们兄弟俩换一个媳妇,兄弟俩打死都不肯。
这俩孩子呀,非要让弟弟们娶媳妇,他们说他们这辈子都不娶媳妇了,以后让侄儿给他们养老。”
大姑越说越伤心,轻轻呜咽起来。
“哎,都是我没用,才让他们兄弟俩耽误了婚事。”大姑父接过大姑话头说起来。
原来,现在有两个姑娘愿意嫁给兄弟俩,对方不是本省人,外省的。
介绍人是他们自己村的妇人,妇人娘家是外省人。
妇人娘家生活更加艰难,那些有姑娘的家庭,父母为姑娘好的,都愿意把她们嫁出来,只要男方能养活她们。
妇人跟大姑关系很好,就介绍了两个姑娘给大姑的儿子。
现在的问题是,即使人家姑娘娘家不要彩礼,他们也拿不出车费去外省接新娘。
大姑想到四侄儿在部队当兵,所以就厚着脸皮回来看能不能借点车费钱。
大姑难为情的用手掌把脸上的泪水揩掉,在衣角上擦了擦手。
接过男人的话,沉痛的说:“都是我和他爸对不起孩子。
我们一辈子没本事,让他们受苦不说,都这么大年龄了,人家跟他同龄的都做爷爷了,我们还连个媳妇也给他娶不回来。
我们这心里呀,猫爪子抓一样,死不能死,活不能活啊。”
“是啊,我和媳妇两人,真的是夜夜睡不着啊!”大姑父也说道。
“我们就想着,再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俩瞅个媳妇。
就是打闹着借,慢慢再还,也不能让他们打光棍。”
“是啊是啊,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俩打光棍?老大都40岁了,岁数已经到山粱上了。
再不抓紧给他们娶媳妇,就真的耽误了两个孩子一辈子的大事。
这次有两个姑娘,可把我和你姑父开心得,
开心后又愁啊,这车费钱我们都出不起。
我们一夜没有合眼,最后只得来求娘家了。”
大姑父脸通红,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说:“侄儿媳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的。
最多三年,不,最多两年,我们一定还。”
“大姑,都是亲人,能帮的我们肯定帮。你们需要要借多少呀?”
云暖反手握住大姑的手,轻拍手背安慰。
“我们就想借10块钱!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从我们家去的话,车费来回差不多要五六块。
剩下的几块钱,就当两个姑娘的彩礼钱给她们的爹娘。
虽然人家爹娘说是一个彩礼钱也不要,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昧着良心把人家闺女接走,一点念想都不给人家爹娘留。”
云暖原本以为大姑要借100还是50,结果是10块钱,这真的让她 再次体会到了这个年代人们生活的贫穷。
在后世,10块钱那都不算钱,在这个年代,10块钱难倒了一家子的人。
她清晰的认识到了,生活就像苹果树上的苹果,有结出美丽的、红脸蛋式的苹果,也有刚结出来就已经缺少养分,再也长不成美丽的红苹果,而是青涩的干瘪瘪的果子。
生活就像一把大剪刀,它无情的对这个社会进行剪裁。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一切都毫无办法,只好听命于生活的裁决。
黑山村的普通人,如果没有云暖这个穿越女,他们也会跟大姑和大姑父一样,为了10块钱而为难。
难怪,全村的人都说云暖是福星!
云暖的心彻底无法平静,华夏地大物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家庭像大姑一家人一样。
“钱紫飞和钱桃花两姐妹必须要催一催她们了,让她们加快杂交稻粮试验的进程,让全国人都早日用上杂交稻良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