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沈家院里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来的,是刚下班的褚玉琴。
周立学因为陪杨梨花去了下河村,所以并没有来。
本来张春暖是打算分男女两桌吃饭的,娃儿们在女桌上吃,虽然人多了点,挤一挤还是坐得下的。
可偏偏杨慧芳不乐意。
她一定要跟周解放在同一桌吃饭。
张春暖没得法子,只能在桂花婶子抱歉的目光中,另外在堂屋里支了个小桌子,又拿出碗碟拨了菜,让他们夫妻俩独自一桌。
要不是嫌洗那么多碗筷太麻烦,张春暖一开始就想把她分桌出去了。
当着那嫉妒怨恨的目光,谁能把饭吃舒心?
反正别人不知道,她是绝对会消化不良的。
饭桌上,张春暖给王心昱和小八月夹了菜,只在最开始招呼了一句,便没再管客人们了。
自家请客习惯了,来的也都是相熟亲近的人,用不着那么客气。
吃着吃着,她见王冬雪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小声说道:
“别想了,你不饿不用吃饭,也得把囡囡和犁头草照顾吃饱吧?我刚才去跟华成说了,你放心吧!”
“说了?”王冬雪怔了怔,随后语气焦急地问:“春暖姐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他说他晓得了,今晚你们回去他肯定会跟你好好聊聊的,别多想。”
说是让王冬雪别多想,不过张春暖心里明白,她不可能不多想的。
打从周华成回来后,王冬雪虽然不像之前那般数着日子苦等,却变得非常敏感不安。
刚开始张春暖还想不明白原因。
毕竟相爱的丈夫没缺胳膊断腿,健健康康回到身边,不是应该安全感满满,日子比之前更有奔头才对吗?
怎么都不该像王冬雪这样……
后来在根苗婶子的提示下,张春暖才明白过来。
容颜枯萎,再加上几乎没了生育能力,对于这个年代的女人而言,便好似屋顶瓦片上的杂草。
虽然还长着根,却经不起一场风雨。
也是在认清了这个事实后,张春暖才惊觉当初褚玉琴的建议,是多么明智。
她不知道王冬雪心里是否有过哪怕一丝悔意,如果换作是自己,此时应该已经后悔不已了。
归根结底,她哪怕已经为了更好的生活而被这个时代同化,内心深处却仍是后世的张春暖。
与此同时,堂屋里,杨慧芳看着小桌上的饭菜,并没有第一时间动筷。
她瞧着狼吞虎咽的周解放,眸光中划过一抹嫌弃,撇了撇嘴,娇声问道:
“解放,浩然叔家的饭菜真丰盛,为了请咱们吃饭,他真是破费了!”
周解放夹了个油焖大虾,三两口就把两寸长的虾子吃掉,嘴里还残留着食物,含糊不清道:
“嗐,这算什么丰盛哦!我跟你说,之前我听明达哥说过,有几次浩然叔家请客,还有鹿肉呢!”
“鹿、鹿肉?!”
杨慧芳怀疑自己听错了。
毕竟她活那么大,别说吃鹿肉,就连鹿都没见过。
“是啊,鹿肉,过年时浩然叔请客,还拿出有钱都买不到的鹿鞭炖汤喝!”
杨慧芳越听眼睛越亮,眼角余光瞥到周解放只顾着吃,又开口问道:
“那浩然叔是打猎很厉害吗?不然他哪里来的鹿肉呢?”
周解放抽空摆了摆手,指着堂屋大门外,说道:“浩然叔不会打猎,我小叔和刁太爷打猎比较厉害,不过他们也没猎到鹿……我们铁牛山外围好像没有鹿。”
“那浩然叔是哪来的鹿肉?”杨慧芳追问道:“不说鹿肉了,就是这么多的肉和排骨,都很难得。”
杨慧芳说着,想到自家的伙食,面色一黑。
她家有个远房亲戚管着市里的一个黑市,为了巴结她爸,三天两头给家里送吃的。
再加上她爸跟市屠宰场也有熟人,家里虽说不像其他人家一样,十天半月都见不到荤腥,却根本没法像沈家这样,一副放开了吃的架势。
杨慧芳问出第一个问题时,其实是想听到周解放说出,沈家打肿脸充胖子的答案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沈家这样的请客规格,竟然是常态。
杨慧芳心中暗暗琢磨,如果能把周浩然的肉食来源搞清楚,自家是不是可以从中获利?
就在她陷入思考时,眼前多了一双夹着大块排骨的筷子。
顺着拿着筷子的手往上看,杨慧芳对上了周解放的眼睛。
“慧芳你在想什么?快吃啊!我跟你说,春暖婶娘做的菜最香了!今晚就这道板栗排骨是春暖婶娘亲手做的,你快趁热吃。”
看着周解放亮晶晶的眼睛,杨慧芳心中有那么一丝感动,但这一点感动,在看到他筷子上粘着的食物残渣时,顿时烟消云散。
就算给他安排了市里的工作,也改不了泥腿子的邋遢习惯!
“哎呀不用你给我夹,我想吃什么会自己夹的!”
杨慧芳挪开自己的碗,不让那块排骨落到碗里。
“对对对,你自己夹,自己夹!”周解放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就,乐呵呵地张大嘴,直接把婴儿拳头一般大的排骨塞进嘴里。
杨慧芳见状,立马低下头,不去看周解放。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不仅会没有胃口,说不定还会被恶心到呕吐。
之前她怎么没觉得周解放那么恶心呢?
杨慧芳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白天时第一次见到周浩然时的场景。
虽然年纪大了一点,还结过婚,但那个周浩然可真是好看。
要是在结婚前就遇到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