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杏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搂着女儿不放,母女二人哭做一团,张春暖那边刚哄好了龙凤胎,见这边一大一小又哭了,只能过来继续哄。
等周浩然领着王三哥赶着牛车过来接人时,就看到自家婆娘和龙凤胎在哄劝二姐母女俩。
张春暖看到车来了,连忙对张春杏说道:“二姐,车来了,咱们先回去,有什么话到家再说哈~”
说着,她直接把肖安妮先抱上了车,然后是自家龙凤胎。
等三个娃儿都坐好后,张春暖见自家二姐还没上车,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张春杏朝着斜对面眺望的侧脸。
那是……肖家所在的方向……
她再次叹气,原来二姐一直在等着那个男人追出来啊……
可惜她们站在此处将近半个小时,就连肖家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那个男人兴许是被家里拦下了,也可能是真的不想追出来……
总之,最终张春暖还是把张春杏母女俩带回了山脚村。
如今沈家里住着的,基本就没有蠢的。
见张春暖说去肖家看望二姐,结果还没到傍晚就回到家了,一看就晓得是没在肖家多待的。
更何况去的时候是四个人,回来就变成了七个——不对,是六个人。
王三哥都没进沈家院门,把人送到就回去了。
再看张春杏母女俩都一副哭过的模样,心里就清楚肯定是出事了。
张春暖进了自家大门,就嚷嚷着叫人把饭菜热了端上桌。
她刚才在牛车上听到肖安妮肚子叫,一问才知道,那该死的肖家竟然连中饭都没让她们母女俩吃。
真是不怕天打五雷轰的!
王心昱听到张春暖的话,直接往厨房里钻。
“二姐,你和安妮先吃点东西,然后就回房歇着,什么都不用想,我家你之前也常住过,熟门熟路的,我也不跟你说那些客气话了。”
张春暖刚在堂屋里坐下,看着小玉儿端着了热乎乎的红糖水走来,转头对张春杏说道:
“你要是还把我当你亲妹子,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听我的!”
张春杏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接过王心昱端来的糖水时,扯着嘴角露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
“劳累你了,我和安妮随便吃点东西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王心昱闻言为难地看了一眼她。
家里就没有随便的饭菜,只是热一下,哪里又有多麻烦了……
她微微点头,又回厨房去了。
因为来的是女客,所以堂屋里只有根苗婶子陪着张春暖接待。
至于褚玉琴,吃过早饭就去了泥巴屋子陪她父亲去了。
根苗婶子看看张春杏,又瞧瞧张春暖。
结合大年初二被自家妹子接回家的情况,再看张春杏的表情,她就猜到肯定是跟婆家闹矛盾了。
根苗婶子想问,却又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哪怕是出于关心,也不好随便发问。
好在张春暖本在肖家就窝了一肚子火,再加上又知道她二姐仍执迷不悟,不愿离婚,心里那叫一个憋闷难受啊!
她耐着性子等张春杏和肖安妮吃饱喝足回房休息后,终于开口对着根苗婶子将事情经过,包括肖家老太婆的丑恶嘴脸,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我带着二姐要回来,那个男人竟然还拦着,他妈和他姐欺负我姐的时候,他怎么不拦?!还有我姐,也是没出息!真是气死我了!”
根苗婶子听到那个“死”字,连呸三口,“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赶紧呸出来!”
张春暖也是被气得狠了,根本就忘了这个忌讳,根苗婶子提醒后,她立马朝地上呸了三声。
看到她的动作,根苗婶子放下心来,叹气道:“事情要是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哪里能想离婚就离婚的?
几百年了只有男的抛弃婆娘的,哪有女人不要丈夫的,婚姻嘛,能过下去就不错了。
再说了,我也是瞧过你二姐夫几次的,那人看着不像是个拎不清的。
再说了,之前你不是还跟我说过,说是他们兄弟几个都是奶奶带大的,同亲妈没那么亲嘛,他还想要这个家,肯定会来接你二姐的。”
张春暖哼了一声,“难道他来接,我二姐就要跟着他回去?同亲妈再不亲,也比婆娘亲吧!
有些人是讨了媳妇忘记娘,有些人是婆娘可以再换,妈只有一个人,谁晓得他会怎么选?”
说到这里,张春暖更气了。
“凭什么让他选啊!如果我是二姐,直接离婚,把肚里的娃儿流了,然后带着女儿单过!”
根苗婶子看她说的气话,摇头笑了笑,“也就你这性子能降得住浩然,只不过你二姐有二姐的考虑……”
“可我是为了她好!”
“她觉得好,才是真的好,其他人怎么觉得的都不作数。”
根苗婶子一言惊醒梦中人。
张春暖恍然大悟,是啊,她以自身经历,自己的立场去帮二姐做出的决定,本身就是错误的。
二姐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不该由其他人以为她好为由,肆意干涉她的人生。
张春暖沉默半晌,许久后,才说道:“虽然我不会再劝二姐离婚,但是肖姐夫想轻易地把人接走也是不可能的!”
……
张春杏和肖安妮被带回沈家的第一天,直到吃完晚饭,也没见肖家来人把她们接回去。
第二天,大年初三,沈家邀请了周姓的三家人:老周家、周立学家和周华成家来做客,热热闹闹了一整天,然而还是没见肖家的人。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眼看着第二天就是初七了,张春杏坐在沈家堂屋里坐立难安。
过了初七,各个生产队就要开始准备春耕了,可还是没人来接她和女儿。
吃过中饭后,张春暖看着自家二姐如坐针毡的模样,觉得有些刺眼。
早在三天前她就看出了自家二姐心心念念地在等着来人把她和安妮接回去。
结果人家没来就算了,连话也没托人带一句。
张春暖心中劝分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可惜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小三子跑进了堂屋,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婶娘,春杏婶子,肖、肖大叔来了!”
“他在哪里?!”
听到肖姐夫终于来了,张春暖比张春杏反应还快。
终于来了啊!
她心里积攒的怒火终于有地方发泄了!
小三子指着门外,答道:“我在老周家门口时看见他过来,就赶紧跑回来报信了,他是走路来的,现在应该差不多到知青点了!”
张春暖心里估摸了一下,既然已经到知青点了,那还有个五六分钟应该就能到自家门口了。
就趁着这五六分钟的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教训肖姐夫好了。
旁边坐着的张春杏听到说还有几分钟就能见到丈夫,不自觉地抬手抿了抿头发,又抻了抻棉衣外套。
然而让姐妹二人没想到的是,她们足足等了十分钟,才把人等来。
看到那人进了堂屋,张春暖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才几天没见,人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难不成肖老太婆不仅不让儿媳妇和孙女吃饭,还能狠下心肠饿着亲儿子?!
不至于吧……
想到这里,张春暖转念想起肖家大嫂说过的话,又觉得不让亲儿子吃饱饭这种事情,兴许肖老太婆还真能做得出来。
毕竟是在59年那会儿能把家里口粮都送给大女儿吃的“神人”。
张春暖刚想到此处,就听到旁边传来的抽泣声。
她转头看去,好家伙,自家二姐正心疼地看着站在堂屋中央的男人,兀自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