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大队下河村知青点命案唯一的受害人死在了医院。
因为看到的人很多,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殷光赫刚从医院走出来,就看到了特地等着的人。
“殷县长,主任要见你。”
郝公安走在后边,闻言连忙上前,“光赫……”
“没事,”殷光赫打断他的话,“你把调查记录给我,我去去就回……还有……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话毕,他接过郝公安递来的笔记本,跟着来人上了停在路旁的小汽车。
郝公安目送着汽车驶向远方,不由得连连叹气。
他看了一眼时间,见已经快到饭点了,也不想再回局里,便推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
而在公安局里的张春暖,此时正低气压地坐在审讯室的桌子上,小声咒骂着:
“这些公安真小气,早上没送吃的就算了,都到吃中饭的时间,还没人来!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出钱买……难道饿着嫌疑人也是审讯的秘诀?”
凌晨时她从农庄里出来前,是开小灶,吃了宵夜的,所以没送早饭来,她没觉得怎么样。
说不定县里人都是不吃早饭的……
可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中午都没人来送饭……不送饭就算了,甚至连水都没给一杯,甚至连看都没人来看一眼。
张春暖简直要气炸了。
她想进农庄里,又担心进去了,外边又来人发现了她。
在农庄里是能听到外边的动静的,可是因为是在公安局里,所以她心里有那么点子敬畏之心,就没敢抱着侥幸心理大白天进去。
张春暖转了个身,背对着房门,偷偷摸摸从农庄里拿米糕出来吃。
在审讯室里,吃着冷冰冰的米糕……
张春暖都可怜自己,如此凄惨。
农庄仓库里舒适区大把吃食,烤鸭烤鸡烤乳猪,酸菜鱼水煮鱼剁椒鱼头……就算是肉包子,那也是皮薄馅大高汤足。
可她不敢吃啊!
就鸡屎大的审讯室,还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户。
她哪怕只拿个肉包子出来,没吃都一股子混合着麦香、肉香的气味,要是吃了,那味道更大。
这时候的人鼻子都灵得不行,嗅觉跟警犬似的,特别是对肉味,特别敏感。
张春暖嘴里恶狠狠啃着米糕,心里想着,等她出去后,回了家,一定要把这两天饿的补回来!
吃了米糕,喝了水,她坐回座椅上,趴着桌子,意识沉入农庄,开始劳作起来。
虽然人不能进去,意识进去了也能消遣消遣时间。
一整个下午,张春暖都在折腾农庄。
等到傍晚郝公安来给她送饭时,农庄仓库里多了两万斤大米,四万斤玉米,五万斤面粉,还有各种杂粮、蔬菜、水果堆成山。
张春暖吃着送来的饭菜,见郝公安还站在审讯室里没离开,有些奇怪地问:
“你怎么还在这儿?难道你们做公安的,还要看着嫌疑犯吃饭吗?”
郝公安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才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听说他们早上和中午没给你送饭,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
“那我能不能换一个有茅厕的房间?还有床,被子……对了,我两天没洗澡了,能申请一锅热水吗?
你们如果要把我关到三十晚上,那年夜饭得丰盛一点,像晚饭这样的可不行。
还有,年初一你们能把几个孩子接来吗?他们得跟我这个当妈的拜年……对了,公安局里春耕是怎么安排的?哦,我忘了你们是不种地的……”
郝公安越听张春暖说话,脑后挂着的黑线就越多。
没见过哪个嫌疑人像她这样的?
“停!”郝公安趁着张春暖说话换气的档口,说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在审讯室里过年的。
如果证据确凿,确认了你是凶手,你会被移交到拘留所,里边有床。”
张春暖白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饭。
“如果你不是凶手,那肯定是会放你回家和家人团聚的……”
“说得好像不是你们把我带来的一样?要不是你们,我现在还在家里陪着娃儿,准备年夜饭呢!
你们也真是能干,不去抓凶手,反而把我逮捕了。”张春暖嘲讽着说道。
郝公安自知说不过她,只能板着脸问道:“你吃饱了吗?吃饱我要收东西了。”
张春暖连忙又扒了两下,把最后一粒米饭吃干净。
等到郝公安拿着饭盒走出审讯室的门时,张春暖脚步情况地贴在门板上。
听到外边没人了,她连忙从农庄仓库里拿出一只烧鸡出来,直接啃着。
也不晓得那公安在哪里打来的饭菜,一顿土豆烧鸡,土豆多肉少不说,就连鸡肉也煮得又干又柴。
不过也让审讯室里多了点肉味,她这时再拿出东西来吃,就不怕被发现了。
就算有人发现,也能找到话圆回去。
吃饱喝足后,张春暖就开始惦记家里了。
自从搬到了山上新家后,她就没在外边过夜,更没有离开过龙凤胎那么长的时间。
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害怕。
还有四胞胎,老大老二她不太担心,就是老三和老四,身体本来就差,一个疏忽,就生病。
根苗婶子和小玉儿两个人在家,又要给家里人做饭,还得带娃儿……
爹应该很担心吧,希望太爷爷能多劝劝他……
张春暖想着想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夜里感觉到身旁有人,才惊醒过来。
她豁然起身,身体呈防御姿势,怒目而视:“什么人?!”
殷光赫?!
张春暖退后两步,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殷光赫手里拎着一件棉衣,看着她的模样,抿唇收回手后退到门边。
“我刚从市里回来,来看看你。”
因为褚玉琴的事情,张春暖对殷光赫的观感非常差,此时虽然听了他的解释,却仍未放松警惕。
殷光赫见状,只好把棉衣搭在手臂上,倚靠在门边,说道: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如果我真想做什么,在你没跟周浩然结婚前,就做了。”
“你……”
“我白天见到你丈夫了,在公安局大门外,他从昨天就一直守在外边,我不如他。
谢谢你帮忙照顾小琴,还有,你安心睡,明天就能回家了。”
张春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我的嫌疑洗清了?”
“嗯,”殷光赫答道:“市里已经宣布结案了。”
“凶手是谁?”张春暖好奇地问。
“项南蓉。”
“是她?!她认罪了?”
“没有,她死了,畏罪自杀。”
“不可能!”张春暖坚决不相信。
虽然跟项南蓉接触不多,但她不相信一个为了过好日子不择手段的人,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而且,目前的情况总体来说,是有利于项南蓉的。
哪怕项南蓉确实是凶手,但因为是以幸存者的身份被发现的,所以在大众看来,她根本不可能是凶手。
“你也认为项南蓉就是凶手吗?她作为一个干不了重活的女知青,怎么有那个体力把四个男知青和三个女知青杀害的?
为什么那几个死者没有反抗?就算知青点距离其他村民家不近,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可能没人听到呼救声!除非死者根本没有反抗和呼救。
项南蓉做不到这一点,她不是凶手。”
殷光赫注视着张春暖,良久后,才说道:“她是不是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案子必须尽快了结……所以她只能是,必须是。
你睡吧,天亮以后我就叫你丈夫来接你回去。”
言罢,他转身抬手开门。
“殷光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张春暖凝声道:“当年,赖秃子那个案子,明明王立军已经认罪了,你却因为一点小小的疑点,追查到我身上,甚至为了查清真相,在山脚村住了足足半个多月……而现在呢?明明——”
“够了!”殷光赫转身,看了她一眼,“别说了,这个案子,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