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一晚张春暖被送进房间后，这还是王心昱第一次看着她。
在这之前，王心昱心中的张春暖是什么样子的呢？
温柔的，坚韧的，伟大的，美丽的……
无数在课堂上学到的象征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能表达出王心昱对张春暖孺慕之情的十分之一。
如果说对王心昱来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最重要，最无可取代的。
那她心中只有一个答案——张春暖，也就是她的嬢嬢。
如果说对王心昱来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完成的。
也只有一个答案——嬢嬢的要求。
王心昱看着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张春暖。
那么虚弱，那么苍白，那么悲伤。
她平日里如一汪清潭般不起微澜的面容满是仓惶。
“嬢嬢，你……你怎么样了？”话才开口，眼泪已簌簌落下。
张春暖朝王心昱招了招手，“小玉儿你过来。”
王心昱走过去，眼神慌乱地打量着张春暖，她嘴唇颤抖，刚想开口，就听到张春暖“嘘”了一声。
“小玉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张春暖格外认真地注视着王心昱，“小玉儿，你知道我的两个小儿子的情况吗？”
王心昱闻言胡乱地擦着眼泪，目光游移，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嬢嬢，弟弟们都好，他们没事，我见过他们了……他们跟十七长得很像……我…你不要担心……”
张春暖一听她说的话，就知道她也被大人们教过如何应付自己了。
哪怕她只看过四胞胎中的两个，她也知道四胞胎和十七一定是不像的。
不过此时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张春暖朝王心昱伸出手，在她抓住自己的手后，声音轻柔道：
“小玉儿，你一直都是让我最放心的孩子，也是最不会撒谎的孩子，所以，你骗不到我……”
张春暖开始说起曾经，说王心昱第一次来沈家时的场景，说她帮自己带龙凤胎，说她第一天上学……说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的那封信。
说着说着，王心昱泣不成声，哽咽道：“嬢嬢，弟弟不好……褚先生给两个弟弟都检查了。
他说……他说弟弟们可能养不活……”
张春暖闻言心中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听到房中的哭声，周浩然急忙闯进房里。
看到张春暖拉着王心昱的手，二人放声大哭的场景时，满心悲怆。
他刚要说话，张春杏跑进房间。
看到张春暖号啕大哭的模样，忍不住骂道：
“三丫你个蠢人！刚生了孩子你就哭，哭哭哭，坐月子不能哭……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她骂着骂着，也跑过去抱着张春暖，放声大哭起来。
天老爷啊，为什么要叫她家三丫得了这天大的福气却享不了啊！
一胎四个男娃儿，多少人积几辈子的阴德都落不下这种福气！
既然给了天大的福气，又为什么要收回去？
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给呢！
房间里三人抱着哭作一团，房门处，两位老爷子揽着龙凤胎也跟着潸然落泪。
张春暖狠狠哭了一场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将抱着自己的张春杏推开，“二姐，你压着我头发了。”
再松开王心昱的手，“小玉儿，你也擦擦眼泪，别哭了。”
张春杏看着已经止住眼泪的自家妹子，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刚想给她一个爆栗，忽而想起她才生了娃儿，又收回手去。
“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你哭得那么惨，招得我也跟着哭了！”
张春暖没理会她的吐槽。
反正二姐的性子她早就知道了。
就是那么回事儿嘛！刀子嘴豆腐心，不让她说两句，能叫她憋死。
张春暖冷静下来后，再看周浩然，也觉得他不容易。
当然最不容易的还是自己。
所以，还是得让这人给自己尽心尽力，当牛做马！
张春暖轻咳两声，嗓子干哑地去问周浩然：“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了。”
还是那句话：“有苗不怕养。”
既然孩子能活着生下来了，哪怕过程不太顺利，但最起码孩子有了。
不管情况如何，她哪怕费尽心思，也要把孩子拉扯长大。
张春暖在心里发狠：我就不信了，身为手握穿越金手指的天选之女，我还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夭折了！
周浩然长叹了一口气，先让门外的两位老爷子把跟着哭成小泪包的龙凤胎带下去，然后又让张春杏和王心昱离开。
待房中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时，他才坐到床边，将四胞胎中的老三老四的情况和褚先生的诊断结果详细说了出来。
张春暖认真听完，总结道：“所以褚先生的意思是，两个娃儿都有几率活下来，只是老三几率大一点，老四几率小一点，而是，就算两个娃儿能养大，也很有可能有后遗症？”
周浩然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打算的？”张春暖问了一句，而后反应过来，柳眉倒竖，“你和二姐是不是打算放弃了？！”
要不是打算放弃，又怎么会拦着不让自己看孩子？
事到如今，张春暖也理解他们的想法做法，但不同意。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咱们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了！”
张春暖咬牙道：“在家里养不成，咱们就带去市里、去省里、去京城的医院养！
就算真的有后遗症，只要孩子能长大，以后总能找着大夫治好……哪怕真的治不好，我这个当妈的，也会照顾他们一辈子的！”
周浩然眉头一皱，知道此时此刻张春暖的话都是气话。
做父母的终究只能陪儿女们一程，哪里能养一辈子的？
不过这时候，他也不敢与张春暖争执，只能跟着点头。
“是，你说的对，是我想差了。”
周浩然的虚心认错并没有换来张春暖的好脸色。
只见她伸手翻开被子，支撑着身体就想起身下床。
“你这是又要闹哪样？”
周浩然急忙将人按住，一掀被子，将张春暖整个裹住。
“桂花婶子说了，你至少要坐双月子，最近几天只能躺着不能乱动，不然伤口会崩开，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说着，见被子里的张春暖仍在挣扎，语气无奈道：
“祖宗啊，你可别乱动了，还嫌不够乱吗？你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爹、十七八月、小三子小玉儿，还有我们的儿子怎么办？”
周浩然烦躁得都开始挠头了。
他也不知道张春暖怎么生完孩子后，就开始变成这样。
又倔又犟，不告诉她事实吧，她执拗得非要知道，告诉了吧，又开始冲动不听劝。
面对这样的张春暖，周浩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没有解决的头绪。
张春暖闻言停下了动作，“反正你不能放弃我的孩子！”
“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周浩然再次叹气，“张春暖，你先把自己照顾好了行不？”
“好叭……”
张春暖看着周浩然一脸的颓废烦躁，有些心虚。
她下意识抬手想摸摸自己的鼻子，刚有个动作，按着自己的力道强了几分。
“嘶——周浩然你轻一点，再用力我都要被你按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周浩然白了她一眼
就这一天一夜，他也见识到了张春杏到处揪人说话的功力。
别说“死”字，只要是相近的“思时四”的音调，那是只要一说出口，那就肯定要呸几声的。
张春暖讪笑一声，“呵呵，那现在能让我看看我生的几个儿子了吗？”
她真想好好看看还没见到的另外两个儿子啊！
可惜，她的期望注定落空。
因为全家上下，包括刚才还和她抱着哭成一团的张春杏和王心昱都不准她看自己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