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兵荒马乱后,张春暖痛呼着“哎哟哎哟”被抱进了房间里。
跟在周浩然后脚进了屋里的张春杏看他要把自家妹子直接放床上,急忙拦下。
“先别!床还没铺好!”
张春杏拦下人后,从柜子里抱出一大摞厚实柔软的草纸,又把床上的被子床单撇去一边,垫上厚厚的草纸后,又拿了一床前几天洗好晾干的旧褥子垫上。
忙活一通后,她才叫周浩然把人小心放床上去。
问过张春暖后,张春杏依照自己生了三个娃儿的经验,判断还没到时候,就把周浩然赶去厨房烧热水,又把挤进屋里的王心昱叫去守着龙凤胎,自己开始在房里翻找之前准备的剪子工具。
那边沈老爹忙拽上小三子,拿着手电筒,甩开腿跑下山去了。
不到二十分钟,沈老爹和小三子领着几个人进了院子。
周老爷子在堂屋里坐着,见到桂花婶子婆媳三人和褚先生来了,立马站起身迎出去。
“弟妹,褚先生,劳累你们那么晚还过来。”
桂花婶子走路明显腿脚有些不便,得杨桃花和吴秀娟两个儿媳搀扶着。
没顾得上跟周老爷子多说,三人直接进了张春暖的房间。
在房里见着张春杏时,桂花婶子松了一口气:“杏子你在就好啊!”
她接生十来年,最多也就遇到过一次双胎,还是几年前给张春暖接生的时候。
现在又不晓得她肚里有几个娃儿,而且又还没到正日子,桂花婶子心里是真的虚得慌。
张春杏见桂花婶子婆媳几人来了,定了定神,刚要说话,王心昱端着一碗红糖水冲蛋过来了。
她刚要进门,就被正巧看见的张春杏快步拦下。
“你个小女娃儿家家,别进屋里来。”张春杏夺过王心昱手里的碗,反手把房门关上,旋身走到床边。
“三丫你先吃点,不然等下生了没力气。”
张春暖脸上身上全是被疼痛激出的冷汗,抻着脑袋往碗里瞅了一眼,红糖混合着鸡蛋腥味刚往鼻子扑,她脸色立马变了。
“二姐,能不能不喝?”
“不行!”张春杏断然拒绝,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地捏着汤勺直接往她嘴边递。
“别…别喂。”张春暖此时虽没了饮食自主权,却也不想一勺一勺地受罪,“我自己喝。”
趁着下一波阵痛还未袭来,她支撑起上半身,拿过碗,仰起头,闭着眼往嘴里灌。
才喝了半碗,又是一阵疼痛携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疼得她手上的碗当时就拿不住了。
随着碗摔在床上,她支撑着上半身的力道泄去,整个人蜷缩着躺回了床上。
桂花婶子见机,在张春暖疼得喊叫出声时,将一卷棉布塞进她嘴里,而后指挥两个儿媳去扒张春暖的裤子。
张春杏看婆媳三人配合默契,便出了房间,跑去厨房催热水去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张春暖生龙凤胎时的记忆就这样突然地被阵痛唤醒。
她眼睛转了一圈,似乎才看清房中的几人,吐出嘴里的棉布卷。
“婶子,你怎么也来了?”
桂花婶子看了大儿媳一眼,见她比了个“四”的手势,知道还没到生的时候,于是便走到床边,握住张春暖的手。
“上次你生十七和八月的时候是我接生的,这次我肯定也要来啊!”
桂花婶子的声音一如当年,让张春暖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这时,房门被从外打开。
张春暖循声望去,是二姐端着热水来了。
透过开门的极短的时间,她看到了周浩然和龙凤胎写满担忧表情的脸。
张春暖嘴角一扯,想要给他们一个笑容时,房门被关上了,又一波疼痛袭来。
她忍不住惊叫出声,桂花婶子眼疾手快地将棉布卷再次塞进她嘴里。
一次又一次的阵痛,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张春暖恍惚间,只听到一个女声说道:“妈,十指了。”
而后她的思绪再也无法收拢,只能依循本能,在桂花婶子的指挥和张春杏的安抚下,一次次用力。
一条大鱼从她身体中挤了出去。
随后一声啼哭声在房中响起。
生了……
张春暖还没来的及露出微笑,又是一阵痛感,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她身体钻出去……
杨桃花手脚麻利,用酒浇火烫过的剪子剪短连接母体与婴儿的脐带后便递给了婆婆。
这边桂花婶子刚给脐带上打了个结,还没来得及清洗婴儿身体,那边杨桃花就喊出声来:“又看见脑袋了!”
她连忙将手上的婴儿递给张春杏,“杏子你先用温水给小娃儿洗洗,然后涂碘伏。”
桂花婶子交代了一句后,又回到了张春暖身旁,握住了她的手,鼓励道:“春暖用力,娃儿快出来了,用力啊!”
张春暖机械式地按照桂花婶子的指挥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努力往外钻的鱼儿推出体外。
“哇哇哇——”又是一声啼哭声响起。
此时张春暖已筋疲力竭,心神都有些涣散了。
但事情还没完!
此时杨桃花手上婴儿的脐带还没绞断,就听到身旁辅助的吴秀娟惊呼出声:
“妈,出来了一只脚!”
“什么?!”桂花婶子放下张春暖手,绕到床后,挤到吴秀娟的位置,定睛一看。
老天爷啊!真的是一只脚!
桂花婶子只觉脑袋里一声炸响,整个人从脚底心凉到天灵盖。
这是要难产啊!
“什么脚?!”
张春杏抱着第一个出生的小娃儿,快步绕到床尾,低头一瞧。
那只血呼啦擦的小脚丫子还在往外蹬着!
她腿一软,当下就要往后跌,还好被杨桃花扶住了。
张春杏慌得六神无主,“婶子,这可怎么办啊?!”
她虽然没见过,却也听村里人说起,谁家闺女嫁去了哪个村里,生娃的时候胎位不正,先出来小娃儿的小手和小脚,最后娃儿憋死了不说,当妈的也死在了产床上。
难道她的妹子也会?!
正当情况危急之际,还是最为年长的桂花婶子率先有了动作。
只见她操起用来给剪子消毒的高度白酒,往两只手上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