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老眼中诧异一闪而过,他没想到率先开口的竟然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眼睛肿得跟熟透的桃儿的小媳妇。
听了她干脆地自称孙媳妇,刁老爽朗大笑:
“哈哈哈,你这个小媳妇儿不错!对老子口味!起来吧,去帮爷爷给你这些个兄弟上茶来!”
王冬雪在周华成的搀扶下起身,正要寻了厨房去忙活,却被周华成拉住。
他呐呐道:“刁……爷爷,冬雪她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去……”
“她不方便,你也不方便?”刁老面对周华成时脸瞬间拉下,指着门外道:“厨房在外边靠东面院墙,你去。”
他最是见不得男人家磨磨唧唧,一点儿也不干脆。
要不是之前答应了周小子,又见孙媳妇的利落劲儿有几分欢喜,才不会认下这窝囊小子当孙子呢!
嫌弃!
周华成扶着王冬雪坐下,应了一声后便转身走出房门。
隐约听见他刚认下的干爷爷说道:“周小子,要不你认我当干爷爷咋样?老子觉得你更对我味儿!”
屋里现在还有两个姓周的,刁老说的肯定不会是他二哥。
想到周浩然,周华成目光一闪走进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茶水回到屋里时,刁老已经拿着猎枪跟周浩然聊上了。
见到周华成回来,刁老眼皮子一掀,说道:“过来看看老子的枪咋样,等雪停了老子带你去林子里打鹿子下酒!”
周华成也是见过枪,更摸过枪的。
当初大队里选拔民兵,他当时才十八岁,背着爹妈去报了名,好不容易选上了,刚背了几天枪,就被爹妈用鞋底打了回去。
说死说活不让他去,尤其是他妈,哭天喊地,说什么他要是去当民兵,自己就一根牵牛绳把自己吊死。
最终他也没能当上民兵。
此时见到刁老手里的猎枪,周华成心中一喜,上前接过仔细看着,爱不释手。
“爷爷,您的枪真好!”
“废话!”
刁老见他摸着枪欣喜模样,对这个半道儿来的便宜孙子也多了几分欢喜。
大掌拍了两下他的肩,对众人道:
“今晚你们就别去住那劳什子招待所了,都在我这儿住。
一会儿都别闲着,给我把席面摆起来,我要请人吃认亲酒!
以后我老刁头,也是有孝子贤孙摔瓦盆的人了!”
事情发展得太快,周爱党和王三哥二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多了一个爷爷辈的干亲。
之后的时间,除了王冬雪得了老爷子特赦,坐在炭盆边上烘花生外,其他人都被指挥得团团转。
一会儿叫这个去杀鸡,一会儿叫那个去宰兔,东家换块豆腐,西家借俩鸡蛋。
待到暮色四合时,刁老的院里点起了火盆,灯泡亮起,人声鼎沸。
王冬雪同老于头的老妻和儿媳妇女儿们坐一桌,见她们对自己尤为友善,心知应该是认了刁老做干亲的缘故。
也因此,她心中对刁老更好奇了。
一个土匪头子,是如何洗白成为坐地户的?又是为何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爱戴?
真是一个谜一样的老爷子!
主宾欢闹到夜深才散去。
夜里,周华成揽着王冬雪躺在刁老特意准备的房间里,满足地叹息道:
“冬雪,我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黑暗中,王冬雪熟练地伸手捏住他腰间软肉,360度旋转,温柔地问道:“这下你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嘶——痛痛痛,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我说错了。”
王冬雪松开手,继续说道:
“过两天我和二哥三哥们就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的,我和爹妈孩子们都在家等你回来。”
“嗯……”
“还有,要好好孝敬刁爷爷,他看着虽然凶,不好相处,但我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
“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和刁老都解决不了,就忍着……生死面前都是小事,凡事多想想我和孩子们,不要再冲动做事了。”
“好……”
“这次春暖姐和周知青帮了我们很多,我们要一直记得他们的好,有机会要报答他们的恩情……”
“嗯……”
王冬雪有些生气:“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嗯嗯好好的,什么意思?!”
“听着,每一个字我都记下了。”周华成埋首在她的颈窝,说道:“我舍不得你,当初……当初要是没有去龙家……就好了……”
王冬雪感觉颈间一片湿意,没再说话。
四下皆静,静得好似能让人听到鹅毛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第二天还没天亮,二人正熟睡之际,房门突然被拍得啪啪作响。
王冬雪睡得沉,完全没有被吵醒,而周华成因为这段时间活得心惊胆战,再加上在劳改犯宿舍里不敢睡死,反而第一时间惊醒过来。
他慌乱披上衣服,打开房门,就连雪光中,刁老手持两把大刀站在门外,说道:
“赶紧起床洗漱,跟我学练我刁氏刀法!”
言罢,他把一把大刀丢向周华成,握着另一把刀走了。
周华成手忙脚乱接住刀,看着他走到另一间房门前啪啪拍门。
要是昨晚他没喝多,记得不错的话,那间房里好像是三哥和周知青住的。
果然,下一刻,房门被打开,站在房门后的周浩然也得了一把大刀。
雪花不停飘落的院中,刁老只穿着长裤,上半身打着赤膊在前,大刀被舞得密不透风。
一套刀法舞完,他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周浩然和周华成,问:“学会了吗?”
周华成:“……”
老爷子,您怕是对“学会”两个字有啥误解吧?
他正扭头看向周浩然找认同,没想到却见对方点着头说:“差不多,要不我试试,您帮我看看?”
然后,他就看到周浩然走到一旁,拉开距离,将大刀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与刁老似乎一模一样的收刀动作后,周华成只听刁老爆出一句“好,不愧是我孙子!”,不禁泪流满面。
老爷子啊,您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几个钟头前刚认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