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样子的她,有一种另外的美。
吃了饭,秋晨道:“往西头走,我见个人。”
镇子一条主公路,然后四面还有岔开的路,这也是经济繁荣的象征,到处有车,到处通路。
张五鑫把车开出镇子,西拐,一道烂泥巴路,还好勉强能开,张五鑫就想不清,那些豪车开在这样的路上,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开出两三里,远远看到一个学校,路边一个人在等,这人二三十岁年纪,单单瘦瘦,架副眼镜。
“这人是我同学,在镇中学教书,就是他提供的线索。”秋晨介绍了这人,开到面前,她打开车门,叫:“季昆仑。”
“季昆仑,好大的名字。”张五鑫暗叫一声,看那人,年纪有些催老。
秋晨今年二十五,打扮打扮,说二十一二,没人会怀疑,这季昆仑即然是秋晨同学,不可能大太多,可看面相,却能看得三十有多。
“秋晨,真的是你。”季昆仑看到秋晨,脸上有一种明显的兴奋之色。
“当然是我。”秋晨笑:“怎么,老同学,不认识了,上车来。”
季昆仑上车,看了一眼张五鑫,秋晨道:“这是我同事,张五鑫。”
季昆仑伸手跟张五鑫握了一下,面上带着个笑,但比较勉强,似乎还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张五鑫一想就明白了,季昆仑大约以为他是秋晨的男朋友吧,而从季昆仑先前发光的眼晴可以看出,他当年即便不是秋晨的追求者,也至少是暗恋者,所以他看张五鑫的眼光才有些怪。
张五鑫心下暗暗摇头,秋晨这样的妖精,岂是普通男人可以幻想的,即便拥有,十九也是祸非福,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秋晨跟季昆仑聊了几句,随即就说到了采访的事,季昆仑介绍了几个人,都是矿难者的家属,他到自告奋勇要陪秋晨去,秋晨却拒绝了,道:“苛春桥在这边势力太大,你不说是镇长书记包括县长都有他煤矿的干股吗?你又是熟脸,万一给认出来,那就麻烦了,我们是生脸,而且收集了素材就走,那就没关系。”
秋晨这么一说,季昆仑脸上也就有了犹豫之色,最终在给秋晨提供了几个详细地址后,还是下了车。
不过下车后,他又在窗边叫:“秋晨你千万要小心,实在看情况不对,你打我电话,我组织学生来声援你。”
这个话,让张五鑫目瞪口呆,他大致能理解季昆仑这话的意思,在老窑集,就是苛春桥的天下,包括镇长书记还有派出所什么的,都有他的关系,秋晨采访,万一给苛春桥发觉要为难她,报警和求助政府,全都没有用,镇里的群众也不敢管。
季昆仑能想到的惟一办法,就是发动他的学生来救秋晨,学生是热血的,尤其对老师的话,不会打折扣,而学生一动,造成了一定的声势,这边的镇政府至少就不敢黑手遮天,至少能保证秋晨最起码的人身安全。
当然,这么做,季昆仑付出的代价会很大,刚才他下车,张五鑫还觉得他有些胆小懦弱,但听到这话,心里到是暗暗佩服,车开出一段,他笑对秋晨道:“他暗恋你。”
“要你管。”秋晨瞥他一眼,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道:“他成绩很好,还是个诗人,发表过不少诗歌,但没有什么关系,本来可以留在他们县里的,后来指标也给顶了,只能回老家教书。”
她的语气幽幽的,带着一种无言的感慨。
张五鑫暗暗摇头,现实中,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很多的,要感慨,真的感慨不过来。
就象他自己,如果没有得到龙凤床谱,他又是什么,也就是一个小木匠而已,这会儿,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光着膀子出木料呢,东家也许有秋晨这样的女儿,可是,人家会多看他一眼吗?
“师父,谢谢你。”
他一直守着心中的底线,最在乎师父的看法,因为,他心中对师父的感激,无法言喻。
老窑集周边,可以说到处都是煤矿,这也是老窑集四面路多的原因之一。
而老窑集周围,也到处都是挖煤的人,季昆仑提供的几个主要事主,就散处在附近的村子里。
秋晨照着季昆仑提供的村名人名,一个个找过去,他们的叙说,让张五鑫摇头。
很简单的抢煤矿的故事,一个叫樟木头的小煤窑,挖到了大煤层,苛春桥要买或者占股,樟木头的老板不同意,苛春桥就在山的另一侧挖一道巷道进去。
小煤窑挖煤,本来没什么规划,一座山上,你挖上头我挖下头,你挖东头我挖西头,有些窑眼,相隔还不到三十米,这也正常。
樟木头矿的老板没理由阻止,也阻止不了,自个挖自个的就行了。
他只以为苛春桥就是来抢煤,却没想到,苛春桥的野心更大,他的巷道,一直打到跟樟木头矿差点连接,然后停下来,在樟木头矿老老板带班下井那天,填上炸药,突然引爆,炸塌了樟木头矿,当场把樟木头矿的矿老板还有十多名工人全埋在里面。
苛春桥上报的,无非是一次安全事故,认罚,给镇里交了一百万罚款,然后每个工人家里给二十万,不许上告,谁想上告,就把谁拖到煤窑废巷子里埋了。
镇长书记本来是苛春桥煤矿的股东,再说了,真要把事件掀出来,他们的书记镇长也当不成,于是共同帮着苛春桥压制出事工人的家属,最终压了下去。
虽然给压了下去,家属心里还是不甘心的,只是没办法而已,现在秋晨来采访,她是省台的记者,家属仿佛看到了救星,纷纷给她诉苦,提供素材,半天时间,秋晨就收集了大量的材料。
天黑的时候,秋晨采访完一个事主,张五鑫转头回镇上,那个事主告诉他,绕过一个山口,就可以上大路,回到去镇上的主公路上去,可各个小煤窑开出来的运煤的路,实在太多了,对当地人来说,当然知道怎么走怎么绕,张五鑫就不行了,绕着绕着,不知绕到了哪里。
张五鑫一看不对,停了车,下车到旁边的小山包上看了一下,夜已经黑下去,远远的,可以看到一片灯火,应该就是老窑集,可要开到那片灯火处,要走哪条路,却实在是分不清楚。
秋晨也下了车,到他旁边,看了一眼,道:“找不到路了。”
张五鑫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是,迷路了。”
看了看山下,道:“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山下问个人,或者直接找个人来引路。”
“不要。”秋晨看一下四面,这时夜差不多黑透了,四处黑黝黝的,透着恐怖,她一下抓住了张五鑫的手臂:“我害怕。”
哈,麻辣姨妹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不过张五鑫不敢笑,道:“那怎么办?我们只好在车里对付一夜了,明天白天再想办法找路出去。”
“嗯。”秋晨答应了。
两个下来,张五鑫看了看前面,又驱车开出一段,有一条小河谷,水很清冽,可以洗漱一下,张五鑫在车上准备得有一箱方便面,还有一个小饭盒,那种钢制的,可以烧水煮面。
“你到河边洗洗脸洗洗手,我准备煮面,晚上在车上对付一晚上。”
“不会有狼吧?”秋晨问了一个很搞笑的问题。
“这里到处都是小煤窑,哪里还会有狼。”张五鑫笑了起来。
秋晨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幼稚,握着小拳头捶了一下张五鑫:“不许笑人家。”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张五鑫反倒大笑起来,恨得秋晨又捶了他两下。
秋晨拿了毛巾,到河边洗漱,张五鑫找了柴来,生起火堆。
“啊,啊。”秋晨突然尖叫起来。
“怎么了秋晨。”张五鑫吃了一惊,飞步过去。
秋晨所在的河段,本来绕了一个弯,中间有树隔着的,女孩子嘛,总要解个手什么的,当然不能给张五鑫看到,这会儿突然尖叫起来,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还好隔得不远,张五鑫几步就跑了过去,秋晨正飞快的跑回来,一边发抖,一边尖叫:“蛇,蛇。”
原来是蛇,张五鑫吁了口气:“蛇有什么了不起的,没事了。”
秋晨却还在发抖:“它要咬我,它追过来了。”
“没有追你,是你手中的小手电吸引了它。”看她怕得厉害,张五鑫只好给他解释:“这是生物的趋光性,你们初中物理里面应该学过吧。”
秋晨去洗漱,打了个小手电的,这会儿正悲剧的躺在河滩上,不过这一说,张五鑫到是发现了那条蛇,还真是不小,估摸着两三米长的样子,就在手电边上游动呢,没有离开。
“它没有追过来吗?”
秋晨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眼力,当然不可能看到远处的蛇,近处没发现,吁了口气,看一眼张五鑫,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我姐。”
“那我肯定不告诉你姐。”张五鑫笑着摇头:“最多告诉丫丫吧,她嘴中厉害无比的小姨,原来怕蛇,还这么狼狈。”
“你敢。”秋晨顿时急了,握着小拳头,做出威胁的样子,眼珠子一转,道:“你要是敢把今夜的事说出去,我就把那天我在洗澡,你闯进来的事也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