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家其实同样要讲巧劲的,那种天天死打石头墙壁的,那是外门中的外门,那不是功夫,那是自戗。
能在里面练筋的,才是真功夫。
黄敏也注意到了侏儒剥板粟的手,叫道:“呀,这位师父,你手劲这么大,是功夫吧?”
侏儒露着白牙齿笑:“什么功夫唷,就是经常有客人来,我经常给客人剥板粟,久了剥习惯了,就这个样子了。”
说着把板粟放到盘子里,道:“我一粒粒捏松了皮,你随手剥开就行了,尝尝,自己山后面摘的,好甜的呢。”
家常的话,客气而随和,可张五鑫却肯定,那个放鸡贼,一定是这人的师兄弟。
“奇怪啊。”他暗暗的想,心中一动,问了一句:“小师父你贵姓啊?”
“乡下人,贵什么唷。”侏儒笑:“我姓武,排行三,一般人叫我武三,乡里人叫我三矮子,呵呵,叫我三矮子也行。”
真的是很随和的一个人,让人觉得很亲切,张五鑫却是暗暗点头:“果然姓武,那就错不了了。”
五丁大郎门,所有人,一定都姓武,这个跟神耳门差不多,其实老的门派,有很多规矩的,真正收入内室弟子的,师父待徒弟,就如父亲待儿子,而徒弟待师父,也如儿子待父亲,跟师父姓,很正常。
为什么姓武就错不了了?因为五丁大郎门很奇怪,是奉武大郎为祖师爷的。
一般人肯定觉得好笑,武大郎那个残废,怎么还有人奉他为祖师爷啊,不觉丢人吗?
但这是正常人的想法,侏儒不这么想。
侏儒本就有些不正常,武大郎好笑吗?可侏儒天生就有人笑啊,所以给人笑话的武大郎,反让他们觉得亲切,反而打起武字大旗——我们就是侏儒,就是武大朗的传人,你管得着吗?
这可能有点偏激,但形成了规矩,就是这样了,所以进五丁大郎门的,一定是侏儒,也一定会改姓武,至于名到是不重要,名字是给人叫的,但侏儒受人岐视,有好名字同样给人笑,甚至好名字更会招来嘲讽,这个武三弄个数字为名,反而挺好。
“不知他会不会放鸡。”
放鸡是神打,这种功夫,张五鑫现在还糊涂着呢。
力打他会,气打他精,但是这个神打,真的是小和尚念经,阿米豆腐,不知所云,所以从武三的手啊眼什么的,看不出来,他也不敢放出气场去感应。
侏儒身子不正常,心理也一般有些偏激,这个武三现在看上去极亲和随意的一个人,但别人若故意去剌激他,那就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了,张五鑫要偷偷找那放鸡贼,当然不可能先剌激武三。
正闲聊着,门中一阵车响,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用长长的红头巾蒙着脑袋,但看那腰肢,还有短裙下穿的黑色丝袜,应该是个年轻女子,边上两个女人扶着,前后还有两三个男子。
这个模样儿,有点儿象是新娘子下轿,不过那几个男女脸带怒色,很明显又不是了。
武三一看,立刻就站了起来,而前面那男子见到他,则大叫起来:“三矮子,你家老二做的好事,你师父呢。”
陕西腔,大嗓门,屋子都给震得嗡嗡响。
“我师父在上香,马上出来了。”武三一面陪着笑脸,一面把人迎到屋里:“这位大姐是中了鸡?”
“还不是中了鸡,一听鸡叫就吓得发抖。”
“肯定是二矮子那个死鬼做的好事。”
“神鸡道人再不管管你的徒弟,真要翻天了。”
男男女女一片声叫,进了屋子,张五鑫黄敏站起来让到一边,黄敏可能是有些怕,扯着了张五鑫的手,站在了他身后,低声道:“她也是中了梦入神鸡?”
张五鑫点点头:“有可能。”
说话间,侧厢屋里出了个人,个头跟武三差不多,也是个侏儒,不过年纪大多了,一头白发,很奇怪的是,没有胡子,身上穿一件道袍,后面有个阴阳鱼,跟电影里的差不多。
这侏儒道人,显然就是神鸡道人了。
侏儒穿道袍,在张五鑫眼里有些怪,但神鸡道人一出来,先前那些叫叫嚷嚷的人全停下来,对神鸡道人明显有些畏惧,为首的大嗓门男子还双手合什行了个礼:“神鸡道长。”
双手合什是佛家的礼,神鸡道人明明是道家,不过华国现在无礼,反正乱来就是了,大嗓门男子的敬畏是明摆着的。
神鸡道人个子矮瘦,气度却沉凝稳重,大嗓门男子行礼,他也只是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屋中人全给他看到了,张五鑫看到他眼光,很亮,带着锋光,就如同刚磨出来的刀。
“这老道功夫不弱,性子只怕更辣。”张五鑫暗想。
张五鑫眼中收敛了精光,神鸡道人也就没注意他,一扫而过,眼光最后落到了那个蒙头巾的女子身上,道:“把头巾取了。”
他的话中,带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味道,一般的神棍,除了装神弄鬼的时候,平时跟人说话,往往都很圆滑柔和,象神鸡道人这么冷硬的,只说明一点,他有真功夫,他不骗人。
偏偏他这么说,却没人抗拒,其中一个女人应了一声,立刻就扯下了女孩头顶的红巾,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长得也还一般,打扮时尚,短头发上染着一抹红,很俏皮。
头巾给扯掉,红发女孩有些畏缩,边上的女人道:“不要怕,道长给你看看,抓了鸡,一下就好了。”
神鸡道人两眼盯着红发女孩的眉心,走过来,翻起她眼皮子看了一眼,说了声:“没事,一下就好了。”
边上那女人道:“道长,她是中了鸡是吧?”
神鸡道人瞥她一眼,不答,那女人面色涩涩的,也就不敢问了。
“还真有点儿威煞呢。”张五鑫暗叫。
神鸡道人撩起道袍,腰带上系着一个朱红色的小小葫芦,他取下来,倒一丸药,边上的武三早倒了一杯水来。
“张嘴。”神鸡道人让红发女孩张开嘴,把药丸直接放她嘴里。
嗯,神鸡道人的手看上去可是不太干净,尤其指甲缝里,黑黑的一线,若是换成秦梦寒,这药估计就不敢下嘴,但那红发女孩却乖乖的,张嘴就吞了下去,接过武三的水,喝了几口。
她喝完水,神鸡道人道:“坐正了。”
让红发女孩坐正直,在她头顶上按摩了一会儿,松开手,口中突然学起鸡叫来,他学得非常象,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真要以为是一只大公鸡在叫。
听到他的叫声,红发女孩只是抖了一下,抬头看他一眼,好象没什么事,边上的女人喜叫起来:“好了,全好了。”
“好了。”神鸡道人点点头。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那几个女人连声道谢,神鸡道人只是嗯了一声,手背在背后,很倨傲,武三则托了一个红托盘来,就是先前端茶的,道:“我师父的药钱,三百块。”
先前问是不是中鸡的女人嘟囔了一声:“是武二弄的,还要钱啊。”
武三还是笑嘻嘻的:“等哪天抓住武二,让他赔你们,但我师父的药钱不能少的。”
那个大嗓门男子便也劝:“是的是的,神鸡道长是这个规矩,没有矩规不行的。”
那个什么武二,明显是神鸡道人的徒弟,放了鸡,害了人,神鸡道人不但不道歉,治了病,还要收钱,居然还说是规矩。
这样的规矩,也太奇葩了吧,张五鑫与黄敏对视一眼,都有一种无语的感觉。
那女人明显不想给钱,可又明显怕了神鸡道人,还是放了钱在托盘里,然后小声说了谢谢,扯了那红发女孩起来往外走,大嗓门男子又还双手合什行了谢礼,神鸡道人只是点了点头。
那些女人不满,他不在意,大嗓门男子的谢意和讨好,他也不在意,徒弟闯了祸,他不道歉,治病给了药,还要钱,这个人,还真是性格独特啊。
奇门中人,多有怪僻,尤其是身有残缺的,这一点,张虎眼在笔记中反复说过,张五鑫到也不是太意外。
大嗓门几个出去,神鸡道人扭头扫一眼张五鑫两个,不吱声,武三道:“师父,他们来一会儿了,他们是。”
他笑望着张五鑫两个,意思是你们自己说,是个什么来意。
张五鑫还没开口,黄敏道:“道长,是这样,两年前,我跟我弟弟在终南山旅游,有个小矮人向我丢松子,我弟弟说了一声,那个小矮人就在我弟弟背后贴了一张符,然后我弟弟就中了邪,怕叫鸡,鸡一叫就吓得发抖,夜里也做噩梦,所以我跟我老公就找到了这里来。”
她口齿便给,张五鑫在一边,却听得哭笑不得,她是把他跟古华换了个儿嘛,不过黄敏面色正常,耳根子却是红的,当然,不知道的人,以为是跟人打交道,紧张的缘故,只有张五鑫才知道,她这是羞的。
黄敏说得似模似样,神鸡道人师徒当然不可能听出里面的猫腻来,武三听说又是中鸡的,白牙笑脸就有些发僵,神鸡道人到不觉得,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把你弟弟叫来吧,我给他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