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珂!你怎么样?!”惊梦大力施咒的同时,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虹珂。
“没有问题!”虹珂说着手上又一阵咒灵闪耀。
“我们该怎么帮他们?”季无眠侧耳听劲风呼啸,拧眉问道。
天河盯视着眼前这根本无从下手的景象,“阿鸢,你有什么办法吗?”
茯神鸢双眼充满热切,但也无可奈何,他紧紧握着风刃,“现在...恐怕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可诛宵非一般魔物,万一...”
季无眠的话才说了一半,却猛然察觉刚刚还激涌的灵场顿时稳定不少。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他忙问道。
“没有万一了...”茯神鸢回答着,唇角挑起了一抹笑意。
带着一身寒光的白雅和裹着一身青芒的鱼师青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惊梦和虹珂身后。
白雅端详了一眼面前不停上下扭曲的怪异火海。
“一天不见而已,你又闹出了新花样。”
惊梦听白雅声音冷腻,还透着一股子冷彻的寒意,不禁咽了口口水。
“我...”
“专心。”白雅严肃说道。
惊梦抿唇哦了一声,忽觉一阵强劲力量从后背灌注全身,她被白雅赋受了神力。
“你们搞出来的这是什么?看来是不能让你和那小丫头单独待一起太久啊...”鱼师青叹了口气,也伸手覆在虹珂背后,赋受水神之力。
虹珂抿了抿唇,一股强大的咒力登时从他掌心喷涌,施向诛宵。
半晌,红焰退却,怒海退潮,邪魔浴火,却不再涅槃,风里只剩下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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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你们来和我说说,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面对诛宵这种来历的邪魔,竟然选择现场编织咒语?”
鱼师青气得来回踱步。
此刻他们都回到了拂衣山庄,惊梦和虹珂皆跪在地上。
茯神鸢本想上前帮腔,却见白雅眉眼拢着一层寒霜,便缩着脖子,不敢鲁莽说话。
“两位神君...此事是因我而起,请不要怪罪惊梦和虹珂。”
季无眠却走了上去,说着单膝跪了下去。
天河见状,啧了一声,他赶忙上前拉起他,小声道,“你看不见现在的情形,不要贸然说话!”
季无眠嘴唇微张,还想说什么,就被天河一把拽起来,藏到了身后。
鱼师青瞟了他们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到虹珂和惊梦脸上。
白雅却是一直凝眸注视着惊梦,她衣服沾满血污,头发蓬乱不堪,脸上满是灰尘泥土,嘴唇上还有一道看起来很深的血色伤痕...
白雅深吸了口气,眉头越收越紧。
惊梦听到他深深的沉吟,咬着嘴唇,头垂的更低了。
“虹珂你不说话是吗?好!惊梦,你来说,这些鬼主意是不是你出的?”鱼师青瞪向惊梦,脸上原本五光十色的鳞片都晦暗了,看起来真是被气得不轻。
惊梦不敢抬眸,生怕看到白雅脸上失望或生气的表情,她紧攥着双手正在想该如何回答,旁边虹珂却直起身说话了,“不是惊梦!是我想出来的!”
“你?!”鱼师青见他居然想包庇惊梦,火更大了,“小珂,我还不了解你?你这样一个循规蹈矩,做事稳重的巫师怎么可能会做此玩闹般的选择?”
“我...我就不能改变一下吗?我忽然...就想现场编织咒语...看看有什么效果...不...不行吗?”虹珂看着鱼师青,一脸理直气壮,却说得结结巴巴。
“嗨哟?才认识惊梦这小丫头几天你就也学着叛逆起来了?”鱼师青眉梢一挑,觑眼逼问道,“好!你说火海地狱是你想出来的,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想出来的?!”
“怎么想出来的?”虹珂看着鱼师青顿了一下,一时语塞。
“虹珂,你不用替我遮掩,你又不会说谎...”惊梦低着脑袋,朝他小声说了一句。
“意思你很会说谎?”一直没有说话的白雅终于说话了。
他的声音如此阴郁冰冷,不禁让惊梦吓得双肩一颤。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抬起那张略带凄清的脸。
“我错了。”她用干裂又带着血痕的嘴唇吐出三个字。
白雅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忽然被什么牵扯了一下,竟有种心痛的感觉。
“是我让虹珂配合帮助我的,他原本不愿意,被我用激将法一激...就...就答应我了。”
“激将法?”虹珂后知后觉的想了想,哦,原来那时她还用了激将法啊。
“你明知道那邪魔是断魄残臂所化,为何兵行险着,不用你熟练的咒印咒文,而要另辟蹊径,临时编织?”白雅紧皱着眉头问道。
“因为...”惊梦仰望着白雅,长长的黑睫微微颤动,“我想让它受苦...”
“什么?!”鱼师青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灵山巫女能说出来的话。
在场几人,除了茯神鸢也是一惊。
“你想让它受苦?”鱼师青吐着凉气问道。
“全有的咒语太过干碎利落,火炙之刑你也不准我再用...”惊梦咬了咬嘴唇,“可我不想让它就那样轻易的死掉,不想让它没有感受到一丝痛苦就结束...”
她说着目光闪动,眉间还有些许悲凉,“那不叫复仇,那是帮它解脱。”
“白雅,白雅!”
鱼师青倒抽了口凉气,“这惊梦...你真的得好好管管,怎能有这样的想法?怎么能说出这样危险的言论?”
白雅沉默着,眼底神色却十分复杂。
“她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危险,”鱼师青见白雅沉默不语,有些着急,“拥有咒力的巫觋不知悲天悯...”
“可我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惊梦静默一会儿,抬眸看向鱼师青,打断他的话问道。
“什...什么?”鱼师青愣了一下。
虹珂也侧脸看向惊梦,神色错综复杂。
她那覆着着血污的面容下,底色苍白透明,她眸光凄绝倔强,却又如此无力。
“我的爹娘被断魄虐杀,我的兄弟姐妹被粉身碎骨,我的族人被数不清的邪魔屠杀啃噬...”她就这样静静的仰视着白雅,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落,“所以我为什么不能折磨它们?为什么不能痛快的复仇?”
白雅与她深深对视,渐渐红润的眸中慢慢扶起了一丝悲悯颜色。
鱼师青闻言,心中也是一阵疼痛拉扯,顿时哑口无言。
“我知道我错了,”惊梦又说道,“我不该让虹珂冒险,让他陪我疯癫的复仇...但是我不后悔,白雅...”她声音颤抖,泪如雨下,“我没有办法后悔,因为对待这些邪祟,邪魔,我是真的生不起半点怜悯...”
站在旁边的茯神鸢吸了吸鼻子,他紧咬着牙根,眼睛也早已湿润。
白雅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惊梦,垂在身侧的指节微微一颤,他垂下目光,喉结上下一动,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起来,回去了...”
惊梦眉心一动,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见他竟然还朝自己伸出了手,便又是一愣。
“走吧。”白雅眼中眸光温润,对她温柔笑道。
惊梦见状,赶紧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本想伸出手,却觉得自己手上全是血污,又缩了回来。但也只才缩到一半,白雅就抓住了她的手,随即用力将她一拉,她便腾身站了起来。
“欸...白雅,我说你这也...”鱼师青回过神,皱了皱眉头,他瞟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虹珂,“你让我以后怎么教导虹珂啊?至少也要有点处罚吧?”
虹珂闻言,仰起脸不爽的盯着他,慢慢抱起了手。
“喂!我说你这个鱼摆摆,”茯神鸢一脸痞气,更是不满的盯向鱼师青,“打狗还要看主人!你都骂惊梦多久了?差不多就得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
惊梦刚随着白雅走过他身边,蓦地停下脚步,徐徐转过脖子看向茯神鸢。
“你...说谁是狗?”惊梦眸光暗淡,深吸了口气问道。
白雅两道俊眉稍稍一抬,看着茯神鸢摇了摇头。
“啊?”茯神鸢挠了挠后脖颈,“惊梦!我是在替你打抱不平,别在意狗不狗的事情!”
惊梦心情极度复杂,她皱了皱眉,只听旁边的天河和季无眠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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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赶回流星宫云门时,穿着华贵的天狗娘子,清新美艳的槐树精侍女都已经恭敬的站立两排,阵势十分浩大。
“怎么样?”惊梦问身边额阿俏道。
阿俏勾唇笑笑,“马上就出来了。”
话音才落,云门缓缓打开,一阵风从门洞里涌出,首先出现大家视野的是神色疲惫的藻荇夫人。
“辛苦了...”白雅微笑对她说道。
“这次真的是辛苦死我了...”藻荇脸色很苍白,连笑的立起都没有了,她侧过身,朝阿俏使了个眼色。
阿俏便眉眼欢欣的点点头,说道,“有请我们流星宫的二少主...阿律。”
“说了不是二少主。”惊梦皱了皱眉,连忙望向云门内。
“来了来了!”茯神鸢已经按耐不住脸上的喜色,抱手笑道。
刚刚还漆黑的山洞中霎那间光芒四射,一个金纱罩白袍的少年人脚步轻盈的走了出来。
众人在看清走出来那翩翩少年的模样时,无不睁大眼睛,意出望外。
“阿律?”惊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这个少年人银发披肩,额头上还系着根金色抹额,眉目似画,眸中温润,英英玉立,干净得太过美好。
“你真的是阿律?”茯神鸢也难以置信的唤了一声。
阿律抿着笑意点点头,看向惊梦时却很是吃惊。
“姐姐...你...”他立马小跑过来,忧心的打量惊梦,见她灰尘土脸,嘴角还有伤,很是担心。
惊梦却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阿律!你可以说话了?!”
身边的茯神鸢也是一脸震惊,“阿律会说话了!”
阿律朝他们微笑着点点头,“阿...鸢哥哥...”
他的发音虽然还有些沙哑笨拙,但是已经足够让他们三人抱头痛哭一场了。
“看来你是下血本了啊?”鱼师青抱着手对藻荇笑道。
“但我还是比你美。”藻荇虚弱的扬起下巴,扶了扶头上的花钗。
“哥哥。”
三人抱着又哭又笑一阵,阿律才侧过身,两手交握,朝白雅恭敬颔首。
白雅已经许久没有听见有人如此唤他了,他一脸柔笑,点点头,“阿律已经长成大人了...”
阿律抿抿唇,似有所想,他抬眸看向白雅,又颔首深深行了一礼,“哥哥,我还想随你们回晏城,回山斋...可以吗?”
惊梦和茯神鸢闻言,也非常恳切的望向白雅。
白雅沉吟一声,“就如我所说,你已经是大人了,自然可以跟随自己的内心,自由的选择。”
“欸,白雅...”藻荇眉头一凝,赶忙说道,“我这好不容易治好的孩子,你就这样带走啊?”
鱼师青立马给他使了个眼色。
“干嘛?”藻荇挑眉问道。
“夫人,阿青是想劝你放弃把阿律留在这里,这个想法,很危险...”
虹珂说着抿唇一笑。
“危险?”藻荇拧了拧眉,“你们是说那个小丫头?”
鱼师青目光朝惊梦和茯神鸢一扫,最后瞥向白雅,“都很危险啊....”
藻荇听他话中有话,还来不及细想,眼角就瞟到站在茯神鸢身边的天河,他怎么那么安静?目光还不时瞟向自己,那眼神是...心虚?
藻荇眯起了那对漂亮的眼睛,“天河,你怎么了?”
惊梦闻言,赶紧将茯神鸢拉到一旁。
“夫人。”天河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你每一次这样表情的时候...”藻荇说着摇了摇头,“都没有好事...”
天河苍白的笑笑,小心的从身后拉出季无眠,“夫人,你觉得你需要休息几日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藻荇立刻将双眼瞪得像铜铃,额前的一缕头发还狼狈的落到了眼前。
“他的眼睛遭邪煞之气毒瞎...夫人...还请帮我治好他!”天河颔首恳求道。
“治好一个哑巴,又来一个瞎子....”藻荇抬头望天,生无可恋的笑笑,“瘦驴拉重磨...我这个守护神...不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