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阿棠才带着伤势痊愈的芳狼回去了。”惊梦说道。
“竟然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啊?”如意摇着花扇笑道。
花神如意终于带着昭雨从花神司回来了,此刻正坐在山斋廊下与惊梦和白雅侃侃而谈。
“还有小喜珠,没想到我们回来喜珠就当娘亲了...”昭雨捂着嘴笑道。
“那这些...这些又是怎么回事啊?”惊梦看着堆满面前矮桌的八珍玉食问道。
“我一进门不是说了吗?”
如意有些疑惑道,“这些糕点是我和昭雨路过夜郎城时,花十姑娘托我们带来给你的。”
“正因如此,所以才觉得奇怪...”惊梦皱着眉头,怀疑的说道。
“啊?哪里奇怪?”昭雨捻起一块芝麻糖糕,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后问道。
“无缘无故给我送东西...总有一种...”
惊梦话还没说完,只听如意抬起茶杯说道,“哎呀,惊梦你别想太多,我看花十挺率真一小巫女,不会有什么坏心眼。”
惊梦抱起手,撇了撇嘴,“你这好像话中有话啊...”
坐在桌边的白雅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惊梦发髻上簪的那只白玉花钗上。
“花钗很好看啊,”昭雨也注意到了,“很适合你。”
惊梦微微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碗有些羞赧的笑道,“是吗?”
“白雅送的?”如意一边眯着眼睛看向白雅,一边抬起茶碗笑问。
白雅和惊梦都同时一惊。
“不是...”惊梦抬眸,赶忙解释道,“长弈送的。”
如意一听,将刚刚饮到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长...长弈?那位刺王??”他擦拭着唇边的茶渍,睁大眼睛问道。
惊梦微微皱眉,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昭雨直了直上身,与如意对视一眼,刚刚听了那么多,都不及这一件令人震惊。
“惊梦,刺王殿下送你花钗啊?”昭雨看着惊梦,似笑非笑的问道。
如意观察了一下白雅的神情,又看向惊梦,等待她再次确认。
“是啊,长弈说这是谢礼。”惊梦有些惊慌,说话时目光不停朝白雅瞟。
白雅却沉着脸,没有看她,只是看着手中的茶汤。
如意抿了抿唇,又和昭雨对视了一眼,有一种大事不好神情。
就是这时,山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小天狗阿律。
“阿律?!”
惊梦见他一脸惊恐,连滚带爬的跑进山斋,便弹起身飞快的迎了上去。
白雅也立刻放下了手中茶杯,迅速站起身跟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惊梦问着往他身后看去,“阿鸢呢?”
瘦小的身躯还在不停的发抖,那双金绿色的大眼睛被吓得惊恐万状。
他一边用力喘息,一边发出焦急嘶哑的喊叫。
如意和昭雨见状也赶紧走了下来。
“看来娥山中又来了不速之客!”如意咬牙说道。
“别怕,别怕!”惊梦摸着阿律被汗水濡湿的小脑袋,一直安慰,“阿律,阿鸢还在那里吗?”
阿律点头如捣蒜,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如意,劳烦你们帮我们照顾阿律。”温文尔雅的神龙君脸上此刻更阴沉了
“放心。”
如意话音才落,惊梦和白雅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花庭之中。
---
“阿鸢!”
惊梦的嘴唇紧抿成线,奋力的朝落花溪冲去。
因为天气越渐炎热,所以这几日茯神鸢都会和阿律来落花溪玩水纳凉。
今日也是如此。
“究竟是什么人!隐门?还是...特意来找阿鸢的?”想到这里,惊梦脚下步履更快了。
“惊梦,冷静。”白雅紧跟惊梦身后,一直用灵犀术在她脑海嘱咐。
“我很冷静。”
惊梦按捺着易燃易爆的性子回了一句,但那双凤眼中却已经冒出了熊熊火光。
惊梦和白雅一口气奔到落花溪,只见茯神鸢已经单膝跪在地上,他的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左手手心还倔强的攥着一股风神咒。
风里传来一股血腥味。
“阿鸢!”惊梦狂奔过去,蹲下身将他查看一番。
茯神鸢的右臂被利物割伤,伤口不算深,但鲜血直流。
“怎么才来...”茯神鸢略显狼狈的看向惊梦。
惊梦没有说话,只是从身上撕下一条纱布,动作麻利的将茯神鸢手臂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茯神鸢咬着牙,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惊梦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平常和我打架的气势哪里去了?”
“他们二打一!不公平!”茯神鸢说着嘴角微微一抽,别过脸去,“而且...他们是来替飞绾报仇的...”
“飞绾?”听到这名字,惊梦的眉头骤然紧皱。
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只见对岸正站着两个绰约身影。
在看清他们的长相时,惊梦心下很是一惊。
白雅的眉眼却早已笼上一层寒霜。
这两位不速之客,其实惊梦和白雅并不陌生。
“打伤阿鸢的就是你们?”惊梦盯视着他们问道。
“惊梦,好久不见啊。”
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冲惊梦莞然一笑,顺便还甩了甩手中金鞭上沾染的血迹。
“白雅,别来无恙啊。”
少女身边丰神熠熠的神明颔首笑道。
“天山白衣荔贞,拜见神龙君,神龙君,我们无意冒犯,只为这具御神体而来。”少女一边做礼一边说道。
白雅看了一眼荔贞,又将目光转回她身边的神明脸上。
“晏殊,他有名字,名叫茯神鸢。”白雅脸上带笑,声音却透出几分刺骨凉意。
“茯神鸢...”晏殊挑了挑眉。
“堂堂长野风神,为何无故伤人?!”惊梦双手握拳,愤怒的怼向晏殊。
“惊梦你休得无礼!怎能和风神如此说话?!”荔贞瞬间收敛笑容,瞪大眼睛说道。
“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性命,算什么神?!”
晏殊心中一凛,面上却很平静,轻笑着问道,“白雅,就这样纵容她?”
白雅微微扬起下颌,不紧不慢的说道,“惊梦说的也不无道理。”
晏殊一听,意外的皱起眉头,旁边的荔贞却已怒不可遏。
“明明是他做错事在前,”荔贞瞥向茯神鸢,“若神龙君执意要护短,那就休怪我们不敬了!”
荔贞也是个烈性子,说着就将手中的金色长鞭抽动,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声响鞭让惊梦极力压抑的怒火如火山爆发,只见她身形一动,手上飞快召唤出两团火焰,原地跃起,浑身尽是杀机。
荔贞也不甘示弱,立刻挥鞭,纵身飞起。
两位神明还只是抱手对视着,落花溪上空已经炸裂出一阵骇人的金红色火光。
---
“唉...”
此刻晏殊盘腿坐在照夜台上,望着西边滚着金边的红云,唉声叹气。
“又是何必如此呢?”坐在他身边的白雅,漫不经心的淡声说道。
晏殊不满的侧过脸看向白雅,见他眸中尽是笑意,还有一种极度收敛的胜利喜悦,便暗自咬了咬牙。
“我至交好友的元神被个小崽子吞噬,我还不能来教训一下?要个说法了?”
“他叫茯神鸢。”白雅又温和的说道。
“你!”晏殊又无奈又气愤的瞪向白雅。
“况且他也是受害者,要是有得选,谁会愿意变成御神体?”
闻言,晏殊唇角一抽,欲言又止,“可...我就是顺不了胸中的这口气!”
“你愤怒也正常。不过该找的不是阿鸢,应该是那位将阿鸢残忍做成御神体的隐门傀儡师。”
“我也想找到他!那我不是找不到嘛!”
“找不到就拿阿鸢出气?堂堂长野风神,行事这么冲动?”
“冲动?”
听到这个词,晏殊不服气的睁大眼睛,“白雅,要说起冲动,你该教训的是你那个叫惊梦的小丫头吧?荔贞好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你看她刚刚都用了些什么招式?猩红殉响都用上了!”
“她用她父亲的独门咒术有什么大惊小怪?”
晏殊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猩红殉响,诛尽杀绝。这都可以?!”
“她只是在表达她的愤怒。”
“愤怒非得下死手?”
“她脾气就那样,有情绪只爱动手,不爱废话。”白雅说着敛了敛衣袖,“话说荔贞不是和她一同长大吗?应该对她很是了解才对,招惹她之前没想清楚?”
“荔贞也只是想为我出口气,没想要招惹惊梦啊。”
“你们伤害对她重要的人,和招惹她有什么区别?”
“我...这...我们怎么会知道那小崽子对她来说那么重要...”晏殊说着顿了一下,好奇地问道,“他们感情真那么好啊?”
“一天打八架,感情是很好。”
晏殊竟一时无言以对,冷静了半响才又望向白雅,只是此时他的眼底泛起了一丝疑惑,“白雅,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白雅眉头一皱,“把柄?在谁手上?”
“惊梦啊!”
“啊?”白雅生是愣了一下。
“否则怎么会那么向着她?”
白雅嘴角一抿,竟然无言以对。
“来之前荔贞就和我说过,”晏殊说道,“惊梦那丫头在灵山学习时可是个出了名的恶女...”
白雅眸光一冷,脸上的温柔气色顿时完全消散,“你说什么?”
“你先别生气,”晏殊赶紧抬手说道,“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叫她恶女吗?”
白雅眸光微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丫头小时候是由其他四门轮流照养,这件事相信你也知道。多数孩子受到他人无条件的照顾,都会怀德感激对不对?但她不是,她不仅不领情,还对照顾、疼爱她的长辈冷眼怠慢。”
听到这里,白雅脸上的神色凝重起来。
“每年立夏去灵山学习,所有孩子们都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她一个不合群,跟谁都不能好好说上几句话,简直不知所谓,一身反骨。”
“七岁时,自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竟然不吭不响就回了鬼门!让东海幽隐士一阵好找!对,那年刚好轮到幽隐士照顾她,你知道负责照顾她的是谁吗,女沁,女沁你应该听说过吧?就是那个十三岁就凭借惊世骇俗的咒力成了东海幽隐士灵长的巫女。”
白雅凝眉想了想,好像确实听其他神明说起过,幽隐士中出现了一位百年难遇的巫女。
“当时就是已为人母的女沁负责照顾惊梦。惊梦忽然消失,让面对邪魔都能临危不乱的女沁急得手忙脚乱,她下了东海,上了珍山,孜孜汲汲,拼命寻找。不眠不休得找了七天,竟然听说惊梦早就自己回了鬼门....”晏殊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如此任性胡闹...简直不可理喻!”
晏殊说完,期待的等了许久,却听白雅只是沉吟一声,垂下眼帘仿佛在思索。
“不是吧?你难道觉得这样都不过分?”
白雅抬起明澈的双眼,刚刚张开嘴要说什么,晏殊却心急的抬起手说道,“好好好,我继续,还没完,白雅,你知道她回鬼门去了哪里吗?”
白雅犹疑了片刻,摇摇头。
“她打开地狱之门,进了幽冥地狱。”晏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白雅心弦猛然收紧,“什么?”
白雅此刻的神情才稍微让晏殊感到一丝满意,他接着说道,“不到八岁的小丫头啊!竟敢只身前往幽冥地狱,还在那里修炼了九年!”
“幽冥地狱...”白雅摁了摁太阳穴,他深知那是个什么样可怕的地方,不禁倒抽了口气。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发生在降神会当天的事。”
“降神会当天?”白雅一惊,可还是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她去做什么?”
晏殊深吸了口气,“她去了东海幽隐士的宫殿,在那里释放了两条地狱火蛇!差点把人家的宫殿全给烧完了。”
“地狱火蛇?”白雅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的皱起了眉头,“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没听巫咸、灵氛说起...”
“是!怪就怪在这里!”晏殊抱起手,怀疑的将嘴一撇,“莫说是两位神巫,就连东海那帮人也闭口不谈...”
“闭口不谈?”白雅眸光微凛,真是越听越蹊跷。
“或许还是因为对她有愧,毕竟鬼门桃源人就剩她一个了...但,这样溺爱,我觉得不是好事。”他说着摇摇头,“都说上百年没见过像女沁那样天赋异禀的巫女,呵,我还上千年都未见过惊梦这样充满杀戾之气的巫女呢...”
晏殊说完,见白雅正冷眼端视着他。
“怎么?听完这些你不会还想维护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