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丝剥茧...抽丝剥茧,一条又一条的丝线从中间剥落,苏悯一条一条查看。
这些因果结局都有一个共同点,申鹤是契子。
在意识到这条时间线很可能有问题,不是平稳前进后,小申鹤那痴傻呆愣的模样就一直萦绕在苏悯的心头。
很有可能,如果自己不去稍加干扰或者改变,也许她一直都会以那副模样生活下去。
不是天残,也不是心疾,是从源头上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因为苏悯不管怎么找怎么找,结局都还是那个痴傻的小姑娘。
别说什么白发仙人了,是不是活着都是问题...
饶是苏悯,都感觉到了一丝心惊。
死人,死人,每一个结局都在死人,到处死人。
而且死的人...都是重量级。
如果真的只能按照这样的结局走下去,苏悯感觉就好像自己玩的游戏已经走到了唯一的结局。
一定要想办法破局!
而且最让苏悯挠脑壳的是,如果说自己动用神力,将自己锁在某片虚无的空间里,时间线外的结局只会从这个封闭的空间开始计算,既定的结局也只会有一个。
只有让自己随着时间线一起推动,那些结局才会随着一起变化。
也就是说,苏悯那卡BUG一般无限重置或者封锁时间的能力在这里失去了用处,只能靠着自己的时间慢慢去推算。
从这一刻苏悯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完全入局。
如果说之前是像一个旁观的神明,遥遥在天际,俯瞰世间万物。
那么此时,苏悯只是湍急河流里那唯一的掌舵人,一个不注意,浪打过来,翻船了,后果不堪设想。
苏悯食指叩动册子,遥望远方。
也许从自己一开始见到那个凝光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此行不会简单。
乱...乱得很呐。
“先生在说什么乱?”刘先凑了个脑袋过来,被苏悯赏了个板栗。
“倒茶去,哪来这么多问题。”
刘先笑呵呵地端茶去了,苏悯看着他这为老不尊的模样,也是默默扶额。
在自己的面前,刘先确实就好像是那十四岁的少年一样,没什么其它变化。
苏悯空着脑袋想了一会,在刘先端茶回来的时候,突然站起身来,快步往院外走去。
刘先拿着茶盅远远喊道:“诶,不喝茶啦,先生!”
苏悯的声音飘远:“不喝了,晚点再喝!”
那院子里的老头愣了愣,然后委屈地一撒手,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走回石凳边,上下思量一番,“我是不是得去下山,买点先生爱喝的松山针叶尖儿回来?”
...
苏悯走得很急,甚至愈走愈急,原本已经打算不再动用跃迁的他,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小申鹤的木屋前。
那妮子此时此刻正在院子里练剑。
好像她的脑袋里,除了吃饭睡觉日常洗漱外,就只剩下了练剑一事。
苏悯来到她的身边,蹲下来揉揉她的脑袋,问道:“今天吃饭没有。”
小申鹤收起剑,认真点头。
那双眼睛长久失去神采,看起来就像是镶嵌上去的两颗眼珠子。
苏悯温和一笑,将她的剑收起来,负剑绳绑在她的身后。
他问道:“和我出门一趟,好不好?”
小申鹤还是点头,于是苏悯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出门,往山下走去。
女娃如今只能到他的腰间,矮矮瘦瘦的模样,再加上那痴傻的表情,一路上倒是惹来不少目光。
那些怜悯心疼的目光落在小申鹤的身上,苏悯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她产生了任何的反应。
毕竟是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儿,若是双瞳失去了神采,脸上失去了表情,看起来只会像是个木偶而已。
苏悯攥紧她瘦弱纤细的小手,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去。
...
绝云间山下的茶幌换了新茶幡。
没办法,那老板挠头,不知道为何,今年上山的人特别之少,除了年初第一次来的那一波以外,后面的人流是一茬接一茬,少得可怜。
好不容易和人攀谈上了,才知晓原来只是进山游玩。
游玩个毛啊,茶摊摊主小声暗骂,那绝云间最好的风景,不就是在那山巅之上的古华派,日出东方,红龙而紫,霞光满天,鸥雁竞渡...
然后就有人问:“古华派是什么?”
摊主就不讲话了,手一甩,将汗巾搭到肩上,转身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不来这些。
自那以后,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地,就只剩上山采药的采药人了。
摊主大多数时候就点着根旱烟,砸吧砸吧地抽,看那些穿着整齐制服的人背着药篓往山里走。
他隔着老远就喊:“喂!那边的,是做什么的!”
有人隔着半个山头与他回话:“采药的~~!”
似乎是发现了这里有茶摊,下山的时候,他们一起来了喝茶,黄白色的制服上刻着古早时期的文字。
摊主没文化,问是什么字。
他们把衣服扯平,将那三个字露出来。
“新月轩。”
然后又转了个身,指指自己的后背。
“群玉阁。”
脸上灿烂的笑意,让摊主觉得有些恍神。
“是城里的新产业?”
那几个采药人点头,又摆手。
“是咱的救命恩人,是岩王爷恩赐,是上天保佑啊...”
不用摊主继续问,他们已经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人家开产业的,是要赚咱自家的钱,又要去赚外国人的钱,进自己的腰包。
但咱家不一样,咱们上头说过了,要人人都有饭吃,人人都有...”
有人马上接话:“要有就业机会!”
“对对对!”
“上面的天塌了一角,没想到没塌到我们身上来。
现在城里已经变天啦,吃饭有新月轩和万民堂,牙行有飞云商会,看病有往生堂医堂,连出海都有新船,叫什么南十字船队,大得很!”
他们喜不自禁地又转过身来,指着那三个字,脸上笑容不止。
然后又掉了眼泪。
“能吃饭了...活着真好。”
那些从阴沟里爬出来的日子,璃月港最阴暗的一角,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照进来一束明亮的光。
摊主没有文化。
但是他把那古文三字刻在了心里。
第二天,茶摊也没关门,但是摊主已经不见了,反正也没什么人来,少了东西也不心疼。
摊主进城一趟,回来的时候,就换了茶幡。
一面是茶幡的字号,一面是那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换好以后,他就给自己点上了旱烟,砸吧砸吧的时候,眼睛里泛着光。
然后他就看到了远处山脚下走来两人。
大太阳的,一高一矮,两道白衣。
两人戴着遮阳的斗笠,飘着两块黑纱。
摊主敲了敲烟斗,将烟灰吹去,转身进了摊子,在房檐上掏出一包茶饼。
他知道,是客人来了。
等到那两袭白衣到了桌前的时候,还未等人开口,摊主已经斟上了热茶。
升腾的热气伴着茶香飘来。
苏悯深吸一口气,笑道:“松山针叶尖儿,好茶啊。”
摊主一咧嘴,请人入座,笑道:“今天高兴,老子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