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上山。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几日前的雨落完,山脚下的小溪涨了几分,汩汩地很好听。
苏悯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做的登山杖,听着凝光汇报她的小小见解。
不管是和少年们做的小生意,还有十几家摊位的买卖,都是苏悯即有意交付给凝光的生意。
凝光站在溪边,暖暖的阳光从树林间倾洒下来,时不时就蹲下身子拔起一株野草。
苏悯说是野草,她就将它扔到水里去,说是药材,就放到背篓里。
她能认得的其实不多,此刻更是蹙着眉,应对苏悯的刁难。
“不对,再想想。”
每当这句话从苏悯的嘴里说出来,她就要撅一撅嘴,有些不服气,而后又皱眉凝思。
等到阳光倾斜变红,落日赶趟,他们再次站在翠峰山巅,两个沉甸甸的药篓并在一起,看远处的山脉起伏蔓延。
“回家。”苏悯出声道。
“嘿嘿。”凝光傻笑一下,她喜欢这个字眼,很喜欢很喜欢。
黑暗逐渐吞噬山腰,凝光将夜泊石上的布匹拿下,木屋被明亮的荧光填满。
“十分之一间小铺子。”她低声念道。
身后的灶火噼啪响,凝光小小惊呼一声,快步向前掀起锅盖,开水噗噜噗噜升腾着热气。
灶是苏悯自己捏的土砖一个一个垒起来的,他干活的时候,她就蹲在门口,一边洗菜一边看他。
如果道理先生闭上嘴不说话,那真是天底下排得上号的美男子,凝光如是想着。
特别是专注干活的时候,应该是天下第一。
但是很不巧,天下第一帅这个称号,是苏过先生解下外衫的时候自封的。
于是凝光又没这么喜欢了。
被热气一蒸,她手上的冻疮痒得不行,将一些珍稀不珍稀的药材一股脑扔下锅里,再搭配苏悯自己配置的一些佐料,几个瓶瓶罐罐倾倒下去,香气便传开来。
他自己说的,若是新月轩用得上他的配料,成为璃月第一酒楼指日可待。
呵呵,她咯咯笑笑,只当是他在吹牛好了。
吹牛都吹得一本正经确有其事,她又撇撇嘴,满嘴谎话的道理先生。
门外的水缸哗啦啦响,是他回来了。
苏悯放下木桶,在门口就开始嘀咕,“好香好香,好饿好饿。”
凝光轻笑,看起来天气好,他的心情也不错。
苏悯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忘拍了拍她的脑袋,惹来一眼娇嗔。
“干嘛,插了新簪子就不让动了?”
凝光小心地将那枚木簪子插回发丝间,蹲在一边不理他。
“我讨厌你。”她又嘀咕起来。
明明刚才脑袋里都是他,但凝光还是能不带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苏悯不理会,往锅里掺好水米,看着浅白色的水汽蒸腾。
用铁锅烧好的饭,会结一层薄薄的米痂,也就是锅巴。
他想到了某个矮矮的小熊,嘎巴嘎巴咬锅巴的模样。
翻书声在身边响起,苏悯以为凝光在看童话书,刚想出声,才发现她正一页一页地对账。
“这么持家?”他问道。
凝光头也不抬,“怕家里没米。”
少女的心思不要猜,因为比灶火里跃动的火苗还要多。
明明脸上做着讨厌的表情,心里却像是着了火的温暖。
凝光贪恋这种生活的气息,更畏惧以前的苦难卷土重来。
苏悯嗤笑出声,问她:“那算清楚了吗,收入几何,够买几袋米的?”
这丫头就老实地开始算,而后欣喜出声:“得有几百袋。”
“够你吃到明年。”
看着苏悯调笑的表情,凝光一边红脸一边还了个白眼。
她心里哼哼地想,不如不说话。
吃饭的时候,苏悯从碗里夹起一块糊黄糊黄的锅巴,一分为二,放在她的碗里。
脸上做出痛苦的表情:“啧,多吃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凝光嘎巴嘎巴嚼得香脆,不把他做作的表情放在眼里。
“这不应该感谢一下老板对你的关爱?这可是我最爱吃的锅巴。”
凝光筷子拾掇,将碗里的松茸和肉块夹到他碗里,“那我把我不爱吃的给你。”
苏悯没有客气,但是目光看向别处,不敢与她对视。
心细的姑娘什么不知道?更别提他到底爱吃什么。
凝光心想,若是以后每天都能一起吃饭,一直吃锅巴也不是不行。
锅巴也很香啊,她嘎巴嘎巴地咬着,哪怕黏牙也觉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