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苏悯还不知道自家大院正在发生什么。
他站在僻静的小道里,左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个小女孩留下的余温。
眼前的空间里,一条条丝线纷杂错乱,甚至出现了诡异的扭曲。
所有被打开的支流与主流并行,是永远都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但是就在刚才,在那个小女孩出现的时候,它们...紊乱了。
那原本存在于别的时间线的小女孩,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穿着那双已经穿破了的鞋子,是他的鞋子。
在那条时间线里,在这条同样的街道,他牵着那小女孩的手,走过了一段路,将自己的鞋子给她穿上。
主流的时间不会定格,这是苏悯的决定。
大先生那一条支流的痕迹没有删除干净,这也是苏悯的决定。
人们都记得大先生,他改写了历史,所以就会有重合的地方。
也就是在他穿越后,这重合的时间里,有一些东西,被默默的改变了,偏移到了别的地方。
“没有新的磨损...”苏悯不断探找着,喃喃道。
“要么是磨损太弱小,察觉不到。”想到那小女孩的模样,苏悯心中又是一阵不忍。
“要么就是,磨损被她承担了...”
那瘦弱的身子,打满补丁的衣服,被寒风吹出来的伤口,只能僵笑的小脸蛋,冻得青紫的皮肤,都是在那一条时间线里造成的。
难以想象,就算身处那样的境地,她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态,坚持做自己的小生意。
“我想换一双新鞋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里带着光。
苏悯回想起小女孩的模样,喃喃道:“那我给你换上。”
旧鞋子是我给你穿上的,那我再给你换上一双新鞋。
他回想起了一句话,莫以善小而不为。
在大街上犹豫的那一个瞬间,足以让他感到羞愧。
前世的他,常常会因为某些人间疾苦动容,明明自己的生活过得不咋地,但是看到别人过得辛苦的时候,却又难免觉得于心不忍。
“自己过得不尽人意,却又见不得人间疾苦。”
“上天赐予我们怜悯之心,却没有给我解救众生的能力。”
这是他之前常说的话。
但是放在现在,不再合适。
因为他已经有了那样的能力。
大先生穷极一生,也曾告诉了他这样的道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与神性相悖的道路上,苏悯总是能走得很远。
打定主意后,苏悯细细翻找无数的支流,同时呼唤系统,看看这个家伙能不能找到一丝端倪。
就在他走马观花一般看着奔涌的时间长河之时,有一条红色的丝线,像是一道光芒极快的匹练,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束在他的手腕上。
苏悯低头一看,“红色的?”
因果丝线和磨损,都是让他看得眼晕的黑白色,有因有果,符合古老的阴阳守恒定律。
“那这根红色的是什么鬼?难道是来自于小女孩的线索,我也被那条时间线改变了?”
嘶...
苏悯感觉一下子烧脑起来。
他抬头往上看,天幕之后仿若有着隐隐的“吱嘎吱嘎”之声,像是老旧的船桅倾倒,破烂的木门打开,令人牙酸。
“先随便找一道支流看看。”
苏悯撕开一道裂缝,钻入其中。
不到片刻,他重新回到了原地,还是那样的街景,还是原来的街道。
行人纷纷,略有不一。
这是他去当大先生之前的璃月,在大先生那里度过了一生,主流的时间里其实只过去了一个月。
那条支流为了不让自己离开,时间的流速并不一样。
苏悯重新走回了那个卖烤鱼的铺子,点了两份特辣。
烤鱼老板很是客气,对他说道:“客官小心些,第一次吃的话,可以从微辣开始的。”
苏悯回道:“以前吃过几次,还是觉得特辣的过瘾。”
烤鱼老板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嘿,您别说,能点上特辣的客官,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看您可是有点面生啊。”
苏悯接过烤鱼,咧嘴笑道:“您等着瞧吧,肯定得记住我好多次。”
烤鱼老板被逗乐了,哪儿有记住好多次的道理,这见过一次以后,还能忘了不成。
这小哥人长得俊俏,忘肯定是忘不了的。
苏悯大咧咧地蹲在路边,一边用牙齿撕扯着火燎燎般的鱼肉,一边目光紧盯着眼前路过的人群。
但是直到两条鱼都吃完,都没能发现小女孩的身影。
“好像这办法有点太笨了...守株待兔也不是这么个道理。”苏悯的嘴唇有点红肿,口齿不清地支吾道。
这其中涉及的诸多理论苏悯也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若是任由这样下去,那小女孩便会迷失在某条支流中,付出任何代价都有可能,包括生命。
挠了挠脑壳,苏悯拂动长袖,再次打开一道裂缝。
街上人来人往,只有冷风还在呼啸。
烤鱼老板撒着佐料,对着面前的顾客说道:“客官要什么口味的?”
“特辣,两份。”
“嚯,客官第一次吃的话,可以从微辣开始的。”
...
“特辣,两份。”
“好嘞,客官您稍等。”
...
“啪嗒。”地上又多了两根签子,苏悯注目良久,又将它们捡了起来。
身后的烤鱼老板,指向某处说道:“客官高雅,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扔到那边的垃圾桶里。”
苏悯背着身子摆摆手,嘀咕道:“能不高雅吗,被你说了十几次...”
他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对着烤鱼老板说道:“老板,你这烤鱼味道很好,只要你还在开,我肯定常来。”
那面容清秀的烤鱼老板对他拘礼,露出了自己打着补丁的袖子,回道:“客官肯捧场就好,也不知道能开多久呢,挣钱无望,您还是我的第一位顾客来着...”
“坚持下去,味道会越来越好的,以后肯定是个老字号。”苏悯竖起了大拇指,只不过他的嘴唇红肿,吐字不太清楚。
他站在这熟悉的街口,眼前的景象一变再变。
属于这个街口的冬夜,他看了二十遍。
但他还是没看到那个小女孩。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苏悯负手而立,目光深邃。
身后有人牵动他的袖子。
“先生。”
苏悯回头看去,与此同时,天空之中噼啪一声。
有什么东西断裂,正在极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