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翌日,傍晚阵凉。
钟离说的没错,好天气是盼来的。
苏悯知道要是再住几天,就会和他们一样期盼着好天气的到来。
就和下雨和放晴一样,若是出太阳,心情总是会好些。
到了晚上,就有些寒冻吓人了。
苏悯不冷,但是看着小羊一直往香炉旁边钻,就知道这天气转凉极快。
胡桃刚好赶上出工,晚些时候再来。
阿萍拿回了请柬,正在房间里打扮,她多年不出世过少女日子,现在还能有重新打扮的心思,倒也难得。
钟离今天穿的是黑色的氅袄,外披一件风衣,光滑的黑织手套,丝滑流彩。
坐的板正,每一眼一眨,都是人间岁月在偷逝。
苏悯原本以为这是钟离特地打扮,后来才知道,人家换季就穿这个。
果然穷不自知啊...
钟离的目光看向他,温和问道:“穿着如何,可否会冷?”
苏悯扒拉自己身上的大袄,回道:“暖和得很哩。”
“挺不错的,很合衬。你有心事?”
苏悯晃了晃神,摇头道:“倒也不算什么心事。”
钟离的声音淡淡传来:“看得出来,这一趟远行,你收获颇多。以往的你做事果断,如今反倒有些优柔。”
苏悯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为他重新斟满一杯茶,双手放在膝上,期待道:“这算哪门子收获?你接着说。”
作为大先生和摩拉克斯讨教的时候,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如今换个角度再讨教一次,可能会有新的心得。
钟离端起茶喝了一口,喉结翻滚,“以往的你,做事只顾自己一人,有一种无所顾忌的作风。不论是名下产业还是商业布局,何时着想何时动身。现在不一样了,心中有了诸多顾忌,身边有了在乎的人。”
他伸出手来,环绕院子一圈,意思是将大家都囊括其中。
苏悯点头:“有些道理,倒也不全是。”
钟离的话还在继续:“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只能窥见其中一点。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今天的出行你能去,我觉得是好事。”
“哦?”
“璃月港有四季,四季都极美,人们行走其中的时候,大多是在看路边的风景,落叶和灌草,美食和行人,它们交错其中。你与旁人都不一样,你不论走在哪里,都是在看自己。
所以,你看起来会极为特别,特别的孤独。希望今晚能不一样。”
苏悯沉思着,喃喃道:“怎么会不一样。”
钟离的话没有让他感觉到危险,就像是平常普通的闲聊,也许和喝酒时吹的牛逼一个档次。
苏悯只是单纯喜欢他说话,很温和平淡,轻松惬意。
和谁学的这是,真有够让人着迷的。
钟离的眸子扫过苏悯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苏小友确实在改变,以往的他,可不会被这么几句话就变得心潮起伏。
阿萍的娇笑声从身后传来,丝质的手套拍拍苏悯的肩膀:“不知道是钟离的眼光好,还是你这身板本来就合适穿这件,一穿上身就是不一样。”
苏悯本身硬件也不差,七尺男儿不说,模样也是五官端正,不算什么出彩惊人之姿,但是放在一起就是很舒服。
特别是经历过大先生的一生后,眼中多了几分沧桑岁月的熏陶,时不时露出的怜悯关爱光芒,就已经足够触动人心。
也就是在这两个老人家的面前,看不出什么效果。
若是让那行秋那几个家伙来评价,多得是“苏大哥看着人就很好,很和善,很温柔,很慈祥...”诸如此类的评价。
胡桃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更多的关于长辈关爱的气息,所以愈发缠人得很,在他面前就规规矩矩,在旁人面前又是一副古灵精怪无法无天的模样。
“你也不差嘛。”苏悯回头看了一眼阿萍,她换上了一身碧色的旗袍,明艳俏丽得不可方物,着实让他心惊。
苏悯将趴着舒舒服服的小羊抱起,口中嘿嘿笑道:“来咯,小羊也得穿新衣裳咯。”
小羊瘫在他的怀里,一副已经接受命运的模样。
胡桃不到片刻就赶了回来,先是“哇哇哇~~”地围着几人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捏着自己的仪倌制服说道:“其实我觉得穿这个也不错。到了凌晨我还得去送葬呢,刚好懒得换了。”
穿着一身丧葬制服去热闹的聚会,倒是只有胡堂主想得出来。
但是没人说不可以呀,这可不算坏了规矩吧?胡堂主如是想着,便大咧咧地做了。
穿上一身新衣裳的小羊娇气得很,顶着脑袋上的大鲨鱼趴到了胡桃的肩膀上,逗得她一阵娇笑。
苏府院门推开,走来三人。
一黑一白一碧裳,贵气逼人,光彩夺目。
光是阿萍那婀娜的风姿,手中的团扇一摇,就已经夺取了无数人的眼球。
若是再把目光放在旁边两人的身上,又觉得目不暇接,不知道作何取舍。
最有节目效果的还得是小羊,脑袋上顶着一个鲨鱼头,苏悯看一眼笑一次。
他有些懂了,钟离说的是什么。
胡桃将小羊揽在怀里,阿萍凑在钟离的身边窃窃私语,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这副画面,只是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地温馨。
他的思绪飘远,世界上怎么会有一种情况,能把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呢?
众人回头,嘴唇一张一翕,耳边聒噪的声音归拢成一束。
“在想什么呢,快跟上!”
街道上的繁杂吵闹重新具现,苏悯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系个鞋带,来了来了。”
“什么鞋带,长兄又在胡言乱语了。”
“哈哈哈...”苏悯大笑两声。
重要的不是脚上的靴子有没有鞋带。
重要的是,漫漫长街,人影错落,有人会驻足下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