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摆手道:“诶!龙先生,饭可以等下再吃,你看香菱,都对你的书有所耳闻呢。”
还拿着锅铲穿着围裙的红衣少女点头,眼中还闪烁着崇拜的目光:“我爹现在除了做菜以外,一有时间便要去听书,还有万民堂的食客,十有八九都是在谈论这本书的呢。要说这段时间里,城中最火的书便是这本了。”
苏悯扶额,对着行秋摆手道:“不用叫我龙先生...额,叫我名字就行,我还有点不习惯你们作者那一套。”
不习惯当然是借口,但若是这些作者见面都要称呼笔名的话,那苏悯打算从现在起,对那个圈子敬而远之。
一想到一堆人围着自己打招呼,一口一个“龙傲天先生”,苏悯就想当场把自己刀了。
你才是龙傲天,你全家都是!
在行秋还不明所以的时候,苏悯笑呵呵对大家说道:“写作嘛,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像我是射雕作者这件事,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因为我这个人呢,比较喜欢低调。
你们吃过一个鸡蛋,觉得鸡蛋好吃,为什么非要了解那只下蛋的鸡呢,对吧?”
行秋捏着下巴,略一沉吟,拍手道:“龙...额,苏大哥此话真是妙哉,是我唐突了,冒犯!”
被苏悯一个眼神瞪得嘴拐弯的行秋打了个拘礼,倒是懂规矩的,让苏悯的心情好了一丢丢。
但是...身边缓缓散发而来的少女馨香,让他又打了个寒颤。
阿萍的美眸紧盯着他,毫不顾忌的上下扫视,开口道:“没想到你还会写书呢,宅子卖你卖便宜了。”
苏悯嗯嗯点头,他有此意,但是不收的人是你啊!
她拍了拍身边的高凳,坐了上去,从下往上仰视苏悯,青丝如瀑。
阿萍眨眨眼,“苏...先生,能和我讲讲这书吗,我很喜欢...”
那饱满的红唇上下翕动,仿若吹来了阵阵香风,苏悯握拳在自己的嘴边轻咳两下,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桃跳起来又蹲下,拍了拍身边的一张矮凳,漂亮的大眼睛里宛若闪烁着星光,笑着说道:“长兄,坐。”
苏悯僵硬地笑着,坐在尚且温热的凳子上,低头理了理自己的须弥长袍,耳边又传来一声“喝茶,慢慢细说。”
苏悯接过钟离斟好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时候,身边的人拿着小板凳聚了一圈,翘首以盼。
每一个聚会,大家能一起做同一件事就会变得很有乐趣。
原本是开心果的胡桃,在苏悯来了以后,突然变得极为乖巧,就绕着苏悯转。
钟离先生就别说了,坐在那里喝茶,像个沉闷的老旧古董花瓶。
他学识渊博,能感兴趣的事本来就不多,若是没有胡桃烦他,他能坐那里喝一天都正常。
阿萍和甘雨之间和这些小屁孩之间,因为年龄见识相差甚大,隐隐约约的有些代沟,聊天讲的也都是敬语,所以两人编着笼灯,在一边说着闺中密语。
剩下的几个小屁孩兴趣爱好也不同,香菱要掌勺做菜,云堇和辛焱编词哼唱,行秋和重云下棋,一时间也凑不到一块去。
只有苏悯,在他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胡桃跟在他身边,钟离也和他极为熟稔,阿萍和甘雨好像也和他有话聊。
而对于这群小屁孩来说,原本是宅院主人,城中富商的苏悯,在经过一番谈话之后,好像就变成了大先生的孙儿,胡桃的长兄,射雕的作者。
印象多了,愈发好奇了,也愈发亲切了。
苏悯环顾四周,每一双眼睛,他都短暂停留。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铁锅咕嘟咕嘟冒泡,飘出异香;手里的茶杯温热,屁股下的凳子也温热;小羊蹲坐在他的脚下,时不时舔舔他的手心;空气里混杂着许多味道,像是前院的老槐树开了花,香味飘进鼻腔。
阳光在瓦上翻滚,蹦跳几下,携带着温暖的气息,落入他的怀里。
就像钟离说的一样,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苏悯的浑身一松,一股气质散发而出,落在众人的眼里。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钟离的眸子凝重,阿萍的思绪飘远,甘雨心头有些发酸,胡桃已经红了眼眶。
对于有着深刻羁绊的他们,光是这一瞬间,便已经感觉到了很多东西。
像是来自虚空的丝带,勾连心扉的秘钥,只是瞧上一眼,就堕入万劫不复、名为思念的深渊。
是什么东西呢...没有人知道。
苏悯缓缓开口,从射雕的前文开始讲起,对于一个饱受武侠文化的地球文青来说,他讲书自然不会像说书先生那样死板。
像是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都是信手拈来的。
行秋拿了本小册子疯狂做笔记,虽然他现在是个扑街小作者,但是不妨碍他有一颗不断成长的心。
阿萍的眼中更是异彩连连,看那眼神,已经深深沉迷进去。
一排的小屁孩听着也有劲,有着良好的土壤,在这大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都会对“侠”之一字产生向往。
苏悯的心境也越来越放松。
掉马什么的,不是现在应该操心的事情。
今日天气甚好,众人相聚,我在这担心什么马甲?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唯有享受当下,才是我苏悯会做的事情。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反而是这副姿态,才让身边紧盯着他的众人,逐渐放松了心里的考校。
要么是上千年的老人精了,要么是朝夕相处的至亲,苏悯的表现越异常,就说明心中有事相瞒。
不要质疑女人的直觉,不要质疑至亲的感触,不要质疑钟离的心智。
聚会气氛愈发和谐高涨。
行秋捏着笔问道:“龙...额苏大哥,你写这本书,一共写了多久。”
“两年半。”
阿萍冷不丁地杀出一刀:“苏先生对江湖招式这么有研究,想必是一把练武好手?”
苏悯坦然接刀:“我祖上太爷爷曾参加过魔神战争,我家男子都是自小习武。”
阿萍:“想必你祖上太爷爷一定是一位用剑好手咯?”
苏悯心中哂笑一声,想诈我?可惜这刀太歪了。
青竹圣剑现在都还插在前院都没认出来,我怎么会亲自入套?
他回道:“好像是吧,相传我祖上太爷爷曾是一名用剑少侠,一袭白衣斩尽来敌。”
短短一句话,又把水搅浑了些。
胡桃蹲在一边,双肘撑在苏悯的腿上,大眼睛眨巴眨巴:“长兄,伯父伯母还在世吗?”
苏悯脸上露出一抹悲伤:“是祖父将我拉扯大的。”
说了,但是好像没完全说。
胡桃看着苏悯的脸色,相同的境遇,让少女心中升起一股同情。
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都被苏悯轻描淡写地化解。
心态一变,局势就变!
“开饭啦!”香菱端上最后一碟菜,站在桌边,揉了揉自己的耳垂。
苏悯催促道:“去去去,都拿了碗筷吃饭去,等下吃完了饭再讲。”
看着众人陆续入座,苏悯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舒服得呻吟出声。
睁开眼后,对上那一双金珀色的眸子,苏悯笑道:“你说得对,今天天气真好。”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钟离却感觉心中闪过一道电流。
这个笑容如此灿烂,就像...波光粼粼的海面,阳光下的风帆。
如此熟悉。
苏悯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朝着饭桌走去。
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肩膀,轻声嘀咕道:“掉马?不可能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