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时浅月依山头,归时皓日挂长空。
胡桃翻墙进入小院,钻进卧房。
脱下自己浑身脏兮兮的衣服和鞋袜,脏兮兮的脸蛋在回来的路上溪水边已经洗过了。
一切整理妥当后,她坐在床边,怔然出神。
“明明大爷爷的鼻子没有变长啊...”她醒转过来,又觉是那老妇人的错。
“那老婆婆的鼻子肯定要变长了。”
她的脸上挂起笑容,心中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
以前爷爷讲的那些道理,她当时还不明白,但是去往边界一遭以后,让她理解深刻了不少。
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在她的心中隐隐有了一道轮廓。
只是大爷爷...
她躺倒在床上,哼哼着,“大爷爷应该不用我操心才对。”
那可是大爷爷,那么年轻的大爷爷,几十年容貌没有变化的大爷爷,青春永驻的大爷爷...
她从床上蹦起,迈动酸涩的步子,她要马上就看到大爷爷!
“也不知道大爷爷发现我出去没有,这两天还没有给爷爷上香。”胡桃碎碎念道,掀起了背囊。
那原本水食耗尽、掏得空空的背包中,不知何时,悄然多了一枚神之眼。
“咚——”的一声,落在床板上。
胡桃将那火红的神之眼捡起,仔细观察。
晦暗的神之眼表面,倒映出她的俏脸。
好像是...爷爷挂着的那颗。
她将神之眼攥到手心里,感受着它逐渐从冰冷变得温暖,就好像爷爷的温热的手心重新放在她手里。
胡桃鼻尖一酸,马上抬起手臂,拂袖擦过。
“在爷爷面前不哭不哭。”
她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便夺门而出,奔向苏悯的后院。
当看到那熟悉的一身白袍后,眼角的泪水才忍不住流下来。
苏悯的怀里突然一沉,连忙将胡桃揽在怀中。
胡桃举着手里的神之眼,开心道:“你看你看。”
“是爷爷留给我的哦。”
她扬起小脸,一边擦眼泪,一边咧嘴笑道。
然后又蹦出了一个鼻涕泡。
“盒盒盒~~”她抹着抹着眼泪,说话的声音都哽咽起来。
苏悯将她抱起,放在腿上,问道:“又想爷爷了?”
“嗯...”她强忍着不哭,噗嗤一笑后,又瘪起了嘴。
苏悯怜爱地轻抚她的后背,说道:“想哭就哭吧,大爷爷帮你擦。”
嘤嘤戚戚地啜泣声响起,胡桃在苏悯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将苏悯的白褂哭出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小孩子哭累了,马上就睡着。
苏悯抱着胡桃回到房间里,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小家伙的呼吸平稳,这几日的疲累奔波让她心神俱疲,能撑这么久,已经非常人之举。
只是...
苏悯盯着胡桃手中握住的那颗黯淡的神之眼,默默叹了口气。
这确确实实是胡堂主的那颗神之眼,因为这是他亲手将它放到胡桃的行囊里去的。
放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
这不是扯淡吗!
苏悯紧盯着那颗神之眼,仿佛它下一秒就会变得重新发热发亮。
他一直盯着,一直盯着,眸间闪过许多的思绪。
窗外度过了午时烈日,暮时霞色,晚间凉风,这座小院,仿佛是尘世间最安静的那一个角落。
苏悯给胡桃盖上了一张小毯子,在棺材里睡久了,小家伙喜欢蜷起身子。
平缓的呼吸声,偶尔的梦呓呢喃,苏悯都听了个真切。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灯,昏暗的房间里,烛火摇晃了一瞬间。
苏悯将门关上,走向外院。
路过堂前的时候,新来的小厮先是有些疑惑地扫视他一眼,发现是活人后,马上恭敬打招呼:“见过香主。”
哦?
苏悯笑着颔首,也不否认。
小厮看着那走远的白衣身影,长舒口气,拍着胸脯道:“还是我机智,喊香主果然没错。”
外面正是夜市最为喧闹的时候。
苏悯看着那几间铺子,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变成他的产业。
可能只需要几年而已,但是苏悯却总觉得跨过了一整个沧海桑田。
在这道支流中,他专心研习医术,抵抗了无数的磨损。
从一开始的混日子只为了完成任务,再到现在任务内容是个啥都忘了个干净。
他有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在完成任务,而是在完成自己的另一段人生。
而这段人生,已经蹉跎了数十年,甚至只要他愿意,还可以一直蹉跎下去。
做一个往生堂的大先生,难道不好吗?
苏悯想了很久,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没要紧,他知道有人能给他帮助。
街上小店的热气正在阵阵升腾,苏悯走入万民堂,看到了那个火红色的少女。
婴儿肥让香菱的脸蛋看起来像一个圆嘟嘟的肉包子,她正踩在小板凳上,用力挥动那把锅铲。
这怎么看都像是雇佣童工啊。
一道色香俱全的水煮鱼端上桌案,让苏悯咽了咽口水。
什么童工,这明明是个大厨。
“客官堂食还是打包,里面请。”还没有胡子拉碴的卯师傅将苏悯带入后堂,示意他落座点菜。
苏悯熟稔地报出一连串的菜名,目光却盯住一处。
他毫不客气地走到了桌前,拉开凳子入座。
“拼个桌呗。”他笑道,趁那人还没提出反对意见,继续说道:“我请客。”
金珀色的眸子紧盯着他,苏悯大方地与他对视。
钟离双手交叠,撑住下颌,良久后才回道:“自然可以。”
有些食客疑惑看向这边,明明空位还这么多,还拼桌干嘛?
苏悯淡笑道:“初次见面,往生堂大先生。”
钟离回道:“闲散人士,钟离。”
苏悯摆弄着碗筷,看起来就像是专心来干饭的,一边摆一边不忘说道:“幸会幸会。”
很是敷衍啊...
钟离的喉结翻滚,袅袅热气中,他的眼神逐渐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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