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破散之时,曙光笼罩大地。
战场之上,有人在欢呼,有人在痛哭,有人默默无闻...
曙光带来的薄薄温暖,逐渐成为了唯一的慰藉。
总要有牺牲的。
“为死者默哀。”
“为璃月凯旋!”
...
遍地都是残肢和盔甲,一位璃月战士正亲手扛起身边一位素未相识之人的尸体。
虽然素未相识,却也能热泪盈眶。
毕竟是战友。
“哎,我帮你抬。”
身边传来一股助力,这位战士道了声谢:“多谢,抬到那里就行。”
光是抬动尸体的一段路,都把这位战士累得喘不上气。
“多...多谢。”他坐在地上,喉结猛地浮动几下,下意识地舔舐发白干裂的嘴唇。
“不客气。”和煦的声音传来,战士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水壶。
他对着那白袍青年点头致谢,有些惶恐地接过那精致雕花的水壶。
清凉冷冽的甘泉涌入喉咙,让他感觉灵魂都被荡涤了一次。
只是当他喝完想要归还水壶之时,他的身边却突然一空。
他捧着那水壶,茫然开口道:“恁娘嘞,我莫不是碰上仙人了。”
相隔不远处,白袍蹲在地上,从尸首的怀中取出了一封沾血的信笺。
只是这封...血迹早已模糊了字迹。
“呼。”
他轻吹口气,竟然真的将那暗沉的红色给吹去,显现出上面干净的字迹。
“我带你回家。”
看起来大多为相似的信笺应该有很多,在打理战场的时候,都会将这些战士的遗书收集起来,统一带回。
他又取下了涤尘方士腰间的铃铛,挂在自己的腰间,每走一步,就会有清脆的铃铛响。
安人心神,予人慰藉。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黑色的业障遍布整片战场之上,像是蝗虫过境,趴伏在群众的身体上,侵蚀肉体,吸食神智。
然后在干净回荡的铃声里,化为涅粉。
有些已经被业障侵蚀得不成人样的战士,躺倒在地,嘴角抽搐着,意欲自刎。
然后一杆细竹便轻拍在他的身上,将所有的业障牵引而走。
恢复神智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道白衣身影瞬息而过。
“恁娘嘞,我好像看到了仙子!”
旁边正在为他默哀的战友便好气不气地一巴掌盖在他脑壳上。
“老李头,我踏马还以为你死定了!”
“哎,死不了死不了,我命硬得很,刚才我还瞅见仙子了呢。
别搂那么紧哇,你小子,我真没死...”
细竹挑动,万千业障由大地起,漂浮在上空,而后附着于一身白衣。
那白衣摇着铃铛,手拿一柄造型古怪的长剑,游走在这战场之上。
一身纤尘不染,满眼尘土沧桑。
胜利固然使人铭记,但唯有血与火才刻骨。
天上那团雾气殆尽,走出几道身影。
他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战士们高喝欢呼:“为璃月凯旋!凯旋!凯旋!”
摩拉克斯摘下兜帽,看向身旁的阿萍,吩咐道:“去吧。”
阿萍点头,又坐上了那只化形而出的大肥羊,腰间的铃铛响起,声波宛若碧波荡漾。
天空之上下起了一场晶莹的祈福之雨,有一尾羽巨大的仙兽沉浮在云层之间,微微掀动尾羽时,就好像云间有鲸摆尾。
山岳起伏,额生巨角的麋鹿脚踏大地,化作归程的岩浪,将战士们往回推送。
手持太威仪盘的真君双手掐诀,统领方士阵营。
四臂太元帅正要召集夜叉众,却被摩拉克斯拦下。
他指着那一身诡异妖气的魈,说道:“我记得风夜叉一族,刚好缺了个新生将级,把他带走吧。”
腾蛇太元帅点头:“夜叉铜雀的牺牲,我是记得的,但是这个小家伙...”
他口中刚有质疑,便看到一副诡异妖冶的面具出现在眼前。
额生诡异两角,杀意迸现。
“好年轻的将级,好浓重...的杀气!”
“他已与我签订契约,无妨,你带下去吧。”
腾蛇太元帅一咧嘴,这小子,要比那弥怒都要年轻不少吧。
见猎心喜的他,一手摸头,一手拍肩,一手相握,一手指向远处,正要描绘出一幅巨大的前景。
“小家伙,以后就直接跟我混好了!”
那额上一点红的家伙,却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太元帅揉动他的脑袋,有些奇怪地看向身边的帝君大人。
眼神示意:“是个小哑巴?”
帝君摇头。
“那就是不喜欢说话?”
帝君点头。
腾蛇太元帅:......
“呜————”
远处响起了号角声,再次点燃了战场。
“凯旋!”
“凯旋!”
“凯旋!”
就真的好像是一场凯旋。
摩拉克斯凝望远处,总觉得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扭动自己的手腕,打开掌心,空无一物,然后合上。
然后又忍不住打开,再看一眼。
清冽的雨落在脸上,感觉都有几分苦涩。
他抬头看看,望向那云层中的小家伙,心思都写在脸上。
摩拉克斯轻晃脑袋,喃喃道:“真是...好生奇怪。”
恍惚间,他看向远处,好像一道模糊的影子渐行渐远。
......
青石板上,缓缓走来一青年。
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倒是很像一位大病之人。
在他的面前,一位门房小厮两眼放光,紧盯住他不放。
“客官这边请,您是需要什么服务,我们现在正在搞活动,不管什么时候死,第二天包埋...”
苏悯轻咳两声,摆手道:“让你们堂主来谈。”
“好嘞。”小厮得令,脚步匆匆便走向后堂。
他坐在堂中,手握扶手,看向四周。
脚下还是一片黑泥地,有些受潮,踩着有些湿软。
红木的墙壁,上面还刻画着原木的年轮轮廓。
堂中正放一张木桌,对分两把椅子,挂着一副挂画,便再无其他。
有些寒碜。
从堂后走来一头发花白的老妪,身子看起来很是健朗,龙行虎步,精神头倒是很好。
见了苏悯,便与其对坐,问道:“小友是要办何业务?”
苏悯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的信笺,然后又是一沓、一沓。
“堂里应该有负责丧葬后事的服务,能否帮我将这些信笺送回各自家中,价格好谈。”
现在倒真能算得上是腰包鼓鼓了。
老妪打开其中一封,只是瞄了一眼封面,便往地上啐了一口。
吓了苏悯一跳。
还未等他问出口,老妪将一沓又一沓的信笺揽了过去。
“这是前线的家书吧,这事儿...往生堂分文不取。”
“善。”
苏悯默默点头,转身便出了门外。
小厮立在门前,好奇问道:“堂主,那人的模样,阴魂缠身、体弱多虚,看起来命不久矣啊。
若不是实在没钱...怎么不想着给自己留副好棺材。”
老妪毫不客气地骂道:“去去去,给你能的,传出去砸了我往生堂的招牌。”
她遥遥看着那道背影,心中也有疑虑。
有风吹落堂桌上的信笺,滚落出一枚金光剔透的簪子。
小厮讶异地看着,却不敢用手去拿。
“堂...堂主,这是...!”
老妪眼睛瞪大,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举着簪子回到门边,那人影早早的就不见了。
堂里两人大眼瞪小眼,徒留下一声空叹。
小厮挠了挠脑袋,觉得想不明白:“这世界上,奇怪的人还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