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汐安安静静地等着宫晏安喝完一杯热茶,然后看了一眼摆在旁边博古架上作为装饰的沙漏。
细细的沙子无声地从上方流到下面,昭示着时间的不停流逝。
宫晏安很清楚,这是无声地催促。
躲肯定是躲不掉了。
所以,要告诉她吗?
宫晏安内心极其复杂,他自己的事情,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如今却要亲口说出来,还是要告诉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他觉得难以启齿。
“有这么难吗?”
沈白汐眼望着他,声音很轻,“还是说,你觉得我不用知道这些事情?”
她觉得有点儿伤心,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情。
眼圈慢慢泛起赤霞似的红。
“我说,说。”
甚至没等她的眼泪掉下来,宫晏安就举白旗投降了。
比起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他更见不得沈白汐难过。
于是,那些陈年旧事被他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包括自己从小就被指为非人的存在,每个月都要饱受蛊毒的摧残折磨。
既然决定好说,宫晏安就没有丝毫保留。
说出第一个字之后,心里紧绷的一根弦也彻底松开了。
如此不堪的自己,确实配不上花月般可爱的少女。
这桩婚事,作罢也好。
等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宫晏安已经不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看着沈白汐脸色苍白,以为她被吓坏了。
“我送你回去,等明日把庚帖送……”
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因为沈白汐忽然倾身抱住而无法再说出来。
沈白汐考虑过很多情况,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宫晏安会过得这么艰难。
听着宫晏安一字一句地讲述,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跳一下都疼得歇斯底里。
“阿晏,以后我陪你。”她的头抵着男人被雨水打湿的衣襟,语气坚定。
这句话,就像清新的风,将宫晏安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愤愤之气,吹散得无影无踪。
年幼时被蛊毒折磨,他恨过很多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却要承受这份非人的痛苦。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如果所有痛苦都是为了他能遇见沈白汐,那他甘之如饴。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雅间茶香弥漫,蕴藏着情人间温温柔柔的缱绻碎语。
滴答,滴答。
窗前芭蕉承受不住落在叶上的雨水,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叶姝回过神。
皱着眉看了一眼窗外烟雨,无奈地朝正为自己拔针的苏南知笑了一声。
“汐汐这是铁了心,我很舍不得她。”
当日,她和沈林一起都想替沈白汐拒婚,可没想到却被沈白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用不能得罪清河城的理由说服了沈林。
但是等沈林走后,却噙笑对叶姝说:“我只愿嫁他。”
叶姝曾见过宫晏安,如果不是沈庭琛的干系,她也觉得这个女婿很好。
可是沈庭琛的话提醒了叶姝,宫晏安再好,也是沈庭琛的表弟,她不放心把汐汐交给他。
可沈白汐已经表态了,她没有办法。
这个自小不在她膝下长大的女儿很有自己的主意和主见,和沈芸欢完全不同,叶姝得尊重她的想法。
但身为一个母亲,她更想沈白汐嫁一个清朗温和的人,平安喜乐地度过这一生。
“汐汐有自己的主意,夫人不必太过忧虑。”苏南知一边专心拔针一边道。
叶姝勉强扯出一个笑,到底也没有再说话。
苏南知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准备离开,没想到刚走到门外,就看见从外面走回来的沈白汐。
她脸上还有没有褪去的泪痕,见到苏南知,眼前一亮。
三步两步走上前,“南知,你会解蛊毒吗?”
虽然知道苏南知通懂的是医理,但她还是想问一问,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