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意邵临。
毕竟都快习惯他一直大吵大闹了。
何况是这点儿声音。
沈白汐只是看着眼前白衣若雪的男人。
醒来之后,他身上出尘如仙的气质更明显了。
好像一株仙姿玉质的雪莲花,美丽又脆弱。
但是沈白汐脑海中飞闪过的,却是无数个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宁深、阎景、容牧晏……
悬挂在胸前的骰子微微发热,祂的神力冲破法则。
沈白汐想起了一切。
“你……”眼前的男人没等到回答,开口又想说话,却虚弱地连连咳嗽,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你这么虚弱,还是先别说话了。”沈白汐一边攥紧拳头,皱了皱眉。
为了不被法则发现,她还要装出什么都没想起的无知模样。
男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最后惭愧地低下头,“让姑娘担心了。”
沈白汐摇头,“沈白汐,你叫我的名字就行。”
然后沈白汐吩咐在旁边看戏的枝枝,“叫人把我收藏的白参炖了。”
“汐汐姑娘叫我阿南吧。”男人不好意思地想要站起身,但是太虚弱了,起身时身形摇晃,险些跌倒。
多亏沈白汐及时伸手扶住他,“你小心点儿。”
“多谢。”阿南站稳后,对她微微一笑。
笑容像是一片莲瓣落入湖心,泛起清浅至极的涟漪。
沈白汐视线偏移向别处,终于看见一直“呜呜呜”叫着的邵临。
虽然人不是她绑的,但不知为什么,有一丝心虚,一瞬间露出慌乱的表情。
“我先让人带你去休息。”
沈白汐快速冷静下来,之后做出安排。
在场的魔族都被她调动起来。
两人把邵临押走,另两个则负责给阿南带路。
可是他没走几步,又咳嗽起来,脸上刚恢复一丝的血色又退下去了。
“别折腾了,先去旁边歇着吧。”沈白克制地开口,旁边是她的主宫寝殿。
听到她这句话,两个魔族大汉的表情最惊讶。
虽然魔主喜好美色,但那些男人只能住在别的宫殿,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留在主殿。
等到所有人都被安排下去了,沈白汐返身回到銮座上,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在这个世界,祂不知道又经历了多少苦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白汐只觉得心脏一顿一顿地疼,面上却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
在銮座上坐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枝枝端着一个比手掌还大的玉碗匆匆走进来。
随之飘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参香。
“阿汐给你!快给他送去吧!”枝枝直接把碗往沈白汐怀里一塞,“看他那个样子,我都担心晚喝一会儿就要断气了。”
沈白汐无语地看着她。
小姑娘明明长了一张小白花般楚楚可怜的脸,说话做事情却像东北女汉子。
真是……反差萌得可爱。
“那我去看看他,谢谢枝枝。”沈白汐端着碗,半推半就地走向自己的寝殿。
毕竟是魔宫,寝殿挂设的幔帐都是幽幽的深紫色,兼具厚重与诡秘两种特质。
沈白汐刚要撩起幔帐,就听见里面传来低微的咳嗽声。
看来这人身子是真的羸弱。
沈白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进去就看见仙姿玉质的男人半卧在床榻上,眼眸微阖,脆弱的模样好像随时要羽化升仙似的。
“汐汐……姑娘,劳烦你了。”听见脚步声,阿南艰难地抬起头朝沈白汐笑了笑。
笑得沈白汐心惊胆战,真怕他像枝枝说的一样,忽然断了气。
“把参汤喝了吧。”沈白汐几步走到榻前,把玉碗往前递给他。
阿南腼腆地垂眼,伸手来接。
他的手和脸色一样白,纤细修长的手指像温凉的玉。
但是,看起来毫无力气。
“算了,我喂你吧。”沈白汐没敢把玉碗递给他,一抬手用魔气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直接在榻前坐下。
“这……如何使得?”阿南愕然地瞪大眼睛,对上沈白汐微皱的眉心,最后妥协,“辛苦你了。”
沈白汐摇头,用碗里放的勺子盛起参汤送到他嘴边。
阿南似乎还在纠结,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张开嘴。
两人一个默默地喂,一个默默地喝,彼此都不说话。
倒显得场景十分静好,简直不像把这里衬得不像魔宫了。
“阿汐!阿汐!”
沈白汐刚喂了半碗参汤,外面又响起枝枝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自己来吧。”瞥见沈白汐犹豫的神色,阿南伸出手又准备把碗接过来。
可这一下太着急,反而累得他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侧过脸连连咳嗽。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沈白汐哪还敢让他自己喝,眉心的朱砂印记都皱了起来,语气不甚好地说:“你好好养着,别乱动了。”
“是……”阿南垂头,一脸惭愧自责。
看得人心一揪一揪地疼。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沈白汐无奈,只能轻声仔细地解释,“你现在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养好身子最重要。”
阿南没有再说话,只是微不可见地点头,在参汤勺子伸过来时,默默地张嘴。
这也是枝枝走进来看见的一幕。
她惊讶地张大嘴,不可置信地指着男人,“阿汐,你竟然喂他?”
“我怕他手抖把碗打翻,浪费了我难得的白参。”沈白汐既然敢喂,自然就敢承认,面色如常地对枝枝解释道。
枝枝走过来,怀疑地打量着阿南,“他真的弱到这种地步了?”
但是刚才沈白汐都用魔气探测过了,枝枝自然更看不出任何不妥。
撇了撇嘴,重新看向沈白汐,“今天晚上后山那株月昙花肯定会开,阿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月昙花,不同于凡间的昙花,是魔界才有的物种,传闻数千年花开一瞬。
堪称刹那芳华。
虽然除了美丽之外一无是处,但不妨碍向往美丽的人趋之若鹜。
魔宫后山有一株长了很久的月昙花,但如若没有枝枝,谁也不知道它究竟何时花开。
沈白汐虽然更想寸步不离地守在阿南身边,但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不敢冒被法则发现的风险,于是站起身点头,“我当然和你一起去。”
但她还是坚持把剩下的参汤都喂到了阿南口中。
喝下最后一勺之后,阿南长吸了一口气,望着沈白汐道:“你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就去吧,我不要紧。”
如果说这话时,他不那么气若游丝,恐怕还能有些说服力。
沈白汐有些放心不下,召来一个魔族大汉,让他在此看着阿南,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枝枝前往后山。
魔族大汉虽然长相恐怖,但心思十分憨实。
魔主让他看人,他就真的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是过了一盏茶功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忽然变得特别沉,控制不住想要闭眼睡觉。
大汉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三番两次,最后还是抵不过困意,歪头靠着门柱睡着。
渐渐鼾声响起。
床榻上,前一刻还气息微弱的男人,下一刻就像没事人一样起身下地,身姿轻盈丝毫看不出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