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嫂现在怀了孕,也没跟着秦大去上工了。
他们一家五口人,除了她和儿子,还有三个劳力呢!
挣的工分完全不用担心吃不饱。
但她也没闲着,正和大队的人坐在广场上一起选种子呢。
这个时间种马铃薯,委实有些早了。
但这是头一批收成的品种,所以得早点种下,在过年之前还能种一波。
和她一起在这里选种子的人不少,其中声音最大的是村头二幺。
那女人是十里八乡闻了名的彪悍,秦大嫂特别看不惯。
那女人夸张得很,选种子的速度飞快,一张削薄的嘴唇上下一动,各种流言蜚语就传出来了。
“哎,那苏芍药张罗着人种什么药植,这事你们咋想的?”
“想什么想,这有啥好想的?”另一个妇人接过话头,“她就是一黄毛丫头,还敢学男人做生意啊?”
有不少人附和,“就是,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还说认识城里的大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大嫂低头笑着,这些人说的话,也同样是她的想法。
那苏芍药嫁到秦家之前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现在虽然变得好看了些,总不能连城里的大老板都能勾了去。
二幺扯起一边嘴角,夸张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哟,这次你们可算错了!”
众人都抬起头看她,“怎滴,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说出来?”
二幺一笑,满脸神秘。
她凑近了些,低声道:“今天我来的晚,路过那秦二家的时候,看到外面路牙坝子上停了好大一辆车!”
“那个气派哟……”
妇人们交头接耳,“停了什么车?我听说隔壁村那个二流子都买了一辆摩托,咱们村什么时候也能有人买一辆,俺想看。”
二幺不屑地看她一眼,“那摩托车算个啥?秦陆那停的是又大又有派头的小汽车!”
她这话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真滴啊?谁能开这么好的车啊?”
二幺低头,小声说着:“我离得远,只听到苏芍药喊什么周老板……”
“那男人拖家带口都来了,周身穿的衣裳也是城里的款式,看起来不像咱,不像个农民。”
大家不由地互相看了看,这个年代,虽然当个体户听起来不好听,但是能赚钱啊!
大家穷的孩子都读不起书,有的赚钱那还不爽吗?
“天哪,难道苏芍药真的要发达了?”
“秦二真是好福气哦……”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不少人唏嘘,听得秦大嫂心里不得劲。
原来这苏芍药是真的找到了发财的门路,早知道,就不跟他们分家了。
说不定她现在赚了很多钱,都能修一栋大房子了?!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偏偏还有人这时要挑起话头,“秦老大屋里的,你们都是一家人,那苏芍药也算是你的妹子吧,怎么她有挣钱的门路,早先没听你说啊?”
那二幺一脸好笑地盯着她,脸上带着嘲讽。
两兄弟分家的事,二幺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秦大嫂看不惯她,同样的,她也看不惯这个女人!
这句话仿佛触到了什么开关,秦大嫂心里猛地涌起一团火。
想到苏芍药刚嫁过来,就那么淡定从容的同意了分家。
说不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跟城里的老板勾搭上了。
秦大嫂扔掉手里的东西,起身拍拍衣裙。
“我这肚子饿得厉害,回去找点粮食垫肚子。”
其他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这才刚吃过早饭呢,日头才到边边上,她肚子就饿了。
怀孕的女人也没这么能吃吧?!
二幺嗤笑了一声,“她哪里是肚子饿了,我看是心里痒了,才跑回去的!”
心里为啥痒,那还不是因为分了家,没法占人便宜了呗!
秦大嫂一路小跑回去,到了家门口,果然看见一辆又大又有派头的汽车。
这可是汽车啊!
只有每次进城里才能看到。
她站在外面看了许久,想象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坐上去。
说不定苏芍药赚了这么久的钱,她已经能买一辆汽车了。
到时候,她这个做大嫂的,岂不是也能占占便宜?
听到里面细小的说话声,秦大嫂竖起耳朵。
可她仔细去听的时候,又感觉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站了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过来偷看,其中还有小孩子。
秦大嫂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偷偷摸摸的,像个贼。
只好挺起胸膛,直接回了屋子。
不光她的日子不好过,秦大的日子同样艰难。
他们远在上工的地里。
上午还好,下午有人送饭来,把消息也带来了,众人心思各异。
“秦大,你家老二屋里的出息嘞,以后你们也跟着享福咯~”
秦大俯身拿着铁耙在刨土,把种子密密麻麻的盖好。
听到这句话,他尴尬的笑了笑。
“老二出息了,是他们的事,我只要不拖后腿就好。”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一滴一滴落在肩膀上。
没过多久,肩颈的衣裳就被打湿了。
秦大是个干活的能手,一天干下来都不带休息的。
今天却罕见的休息了几次。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捡起放在地边的水壶。
“今天这太阳,真是晒人。”
说着,他边喝水边坐在石头上,看样子要歇一口气。
其他一起上工的人笑着打趣他,“那六伏的天都没见你说热嘞,现在都立秋了,你还热啥?!”
秦大闻言笑了笑,就没怎么说话了,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下工,他就赶紧回了家。
推开院门,屋里到处都是冷冰冰的。
秦大愣了许久,这才进屋去。
“凤春,凤春?”
没人应他。
这可把秦大吓了一跳,他慌张的进屋到处找媳妇儿。
从厨房堂屋找到卧室,这才看到秦大嫂坐在床边,默默抹着眼泪。
秦大心里安定不少,三两步走进去。
“凤春,你这是咋了?”
好端端的,哭啥呢。
他脸上是干透的泥土,一整天劳累地撅土,疲惫都挂在脸上。
秦大嫂红着眼睛看他,秦大这才发现躺在床上的儿子。
儿子今年五岁了,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圆子。
如今脸色苍白,安静的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