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空气阴湿得很,压抑的空气中透着一股稻草腐臭的味道。
一想到云真要被关在这种地方,季安妮就感到无比难受,低声道:「云真,这里的狱卒人都很好,你冷了就和他们说,他们会给你送被子。」
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现在这无法收场的样子。
「娘娘。」云真也冷静了下来,不再对季安妮吵嚷,「这事你不要多管,我怕你惹祸上身。」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还是有人泼我脏水,我怕什么。」
今天刑场上红月出现的时候,最关键的时刻,季安妮选择了留在这里。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觉悟了。既然决定留下来,自然也知道以后必须面对的事情。太后、皇上、明皇子、四宫八院三十从妃,这一切,都不能再以离开这个世界来逃避了。
「我觉得我真傻。」季安妮望着地说,「本来以为宫中皇帝最大,拿到免死金牌就真的可以免死,但是今天才知道,皇上算什么?宫里最大的是太后……」
「娘娘。」云真打断季安妮的话,怕她祸从口出,「皇上给的金牌有是有用,但是你却用错了地方。你不该在太后最生气的时候把金牌拿出来火上浇油,也不该把金牌用来救我,应该留着日后救你自己。」
「救我?」季安妮苦涩地笑了笑,低声道,「我死了没人伤心,但是如果云真你死了,宝娘娘会伤心,我……我也会伤心。」
说来奇怪,生死一线的时候,季安妮竟觉得云真的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眨了眨眼,眼眶里又有些湿润,还好地牢里光线很暗,自己泛红的眼眶不会被人看见。
季安妮擦了擦眼角道:「反正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刑台被雷劈的时候,牌子也埋进那堆废墟中。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指望靠一块牌子来救人。云真,你放心,虽然牌子没了,但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答应我,云真,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想一个人承担所有罪名……如果你死了,宝娘娘就失去了全部支撑,也是活不长的……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宝娘娘,你也要好好活下来,无论何时都不要有轻生的念头……总会有办法的。」
明知道这只是一些好听的安慰的话,却在云真心中留下沉沉的回音。
眼前这个女孩子,明明自己心中已是一片慌乱,但还拼命安慰着别人。
「娘娘,不要去和太后硬碰,你会吃亏。」云真低声忠告,他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季安妮,「你不用操心怎样救我出去,如果你想帮我……就帮我去看看宝儿……安慰她,照顾她……她才最需要你的关心。」
季安妮含泪点了点头:「云真,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宝娘娘就少不了一根头发。」
这是对云真、也是对自己立下的保证。
虽然对方心中想的始终还是只有宝贵妃,但是没关系,因为自己喜欢的,也正是这样爱着宝贵妃的云真而已。
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最适合云真的是宝贵妃,最应该和云真在一起的还是宝贵妃。
自己只要看到他们两人幸福,也就满足了。
在三个人的故事里,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当配角。
只要故事最后是一个团圆的结局,是不是配角都没有关系。
***
看着云真把所有饭菜全部吃完后,季安妮才回到偏右院。
今天一天发生太多事,身体累了,心也累了,季安妮什么也不想做,早早躺上了床。本以为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但大概真的是太累了,刚把眼睛闭上,沉沉倦意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把季安妮淹没在昏睡之中。
当季安妮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糟了,还没为云真准备饭菜。
一边赶紧穿衣服,一边唤来花容。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花容早就去给云真送过饭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季安妮有些怪罪。
「奴婢见娘娘睡得沉。」花容一边说,一边为季安妮准备着洗脸水。
「太后她们还要审云真吗?」季安妮担心自己睡了大半天,出什么大事还不知道。
花容摇头道:「太后没什么动作,这事儿好像都有些风平浪静了。虽然他们现在不肯释放国师,却解了西宫殿的禁。不过……西宫殿虽然解禁,却不见有人进出。没什么人敢去看望宝娘娘,宝娘娘自己也更不会出门。」
「小瑶呢?」
「没见人影,大概还在西宫殿里面,不过心里肯定也不太好受。」
向太后告密的人正是小瑶,她当了人证,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面对宝贵妃。出了这次的事,她大概在西宫殿里也待不下去了吧。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调她离开。
季安妮瞥见桌上当初宝贵妃送给她的那支桃花簪子,忽然决定道:「花容,我想去看宝娘娘。」
本以为花容会像昨日那样阻拦,谁知花容却早有准备似的道:「娘娘想去就去吧。既然这是娘娘昨日答应国师的事情,奴婢知道拦不住。不过娘娘,你是在自讨苦吃……你对国师越好,对宝娘娘越好,你自己就越痛苦……你陷入他们的故事陷得越深,你自己就越痛苦。」
花容说出的话总好像把季安妮看透了一样。
痛苦就痛苦吧,反正陷都陷下去了,再也无法轻易放下。
如果用自己一个人的痛苦,可以换来云真和宝贵妃的幸福,自己痛苦一点也无所谓。
只要最后不是三人一起痛苦就好……只要最后,还有人能够得到完美的结局,就够了。
***
季安妮来到西宫殿,没有看到小瑶,为她们领路的是一个有些面生的宫女。
季安妮问那宫女小瑶在哪里,那宫女不愿多谈,但从神情上可以看出,她对小瑶充满了厌恶。恐怕不只这一个宫女,现在西宫殿中所有人都怨恨着背叛宝贵妃的小瑶。
季安妮一直到现在还有些无法接受小瑶背叛宝贵妃的这一事实,因为她还记得那天小瑶在青澜河边追上她,跪着求她,让她想办法令云真离开。
那个时候的小瑶,是一心一意想着宝贵妃的呀,为什么那样的小瑶,会突然变了呢?
季安妮很想见一见小瑶,很想问一问她。
来到里屋,掀开帘子,季安妮看见宝贵妃坐在窗边。
「娘娘。」季安妮喊了一声。
宝贵妃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就连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双目无神地望着远处。
「娘娘。」季安妮来到宝贵妃身边,这才发现宝贵妃的眼眶又红又黑。红是因为哭过,黑是因为没有睡好。她这憔悴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