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铮就这样梦一天醒一天的过着,好在月瑶这段时间除了逛街,打扮没再来烦她,十日之后喝的药总算是有点起色,人能坐起来了。
这一日夏云如往常一样给宋铮铮喂药的时候,宋铮铮突然抬眼看了窗户一眼,她病的这些日子都窝在床上,平时夏云怕她受风,窗子都是紧闭的,今天天气好,夏云便给窗子开了一个缝隙。
她透过这个缝隙看到了窗子院子里的桃花竟然打了骨朵儿,这可足够让她惊喜,因为她这桃树也养了一年多,精心呵护的总算是要开花了。
她指着那处让夏云把窗子打开大一点,她要看看清楚,夏云见她有了赏花的心情想必是好了些,忙过去把窗户大敞开,露出院子里的景色。
她屋里的这处窗子正对着门口的方向,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粉色骨朵从窗外映了进来,她心情正好的欣赏美景,却看到院子门被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推开。
夏云也看到了那道身影,惊喜道:“相爷回来了!”
宋铮铮把身子挺的笔直,翘首观望,心中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感谢老天爷,他终于平安回来了,这些日子她都想明白了,是因为他们之间不够信任才会让人钻了空子,她并不是顽固不化之人,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她好好与他过日子,不再跟他较劲了。
她满怀欣喜的等着那个身影向她奔赴而来,可下一刻迎上她的并不是一个如她般思念成疾的脸。
屠南安风尘仆仆的进屋,许是她这屋里没什么外人进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宋铮铮都能闻到他衣袍上的尘土味儿。
她压下鼻头的酸胀感,盯着那双冷漠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她以为对方还在生自己的气,思来想去还是主动开了口:“可是刚回来?”
屠南安看着宋铮铮病恹恹的模样皱紧了眉头,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语气不由的缓和一下道:“回来有一会儿了,我听下人们说你病了,来看看。”
宋铮铮轻咳了两声,不去管喉头的腥甜,强扯出一个笑意:“我是大夫,这点小病几日便好了。”
她这般说着,可是夏云的眼眶却有些红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夫,都病了这么久了,喝了那么多苦涩涩的汤药,人却还是这般没精神,哪里几日能好了。
屠南安微不可查的捏紧了手指,垂下眸子去,他不敢去看宋铮铮的眼睛,尤其她那种疲惫又强撑的眼神,没看一眼都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那就好。”屠南安敷衍道。
“对了,我是有正事要跟你说。”
宋铮铮想到她们成亲的日子也近了,应该是商量这事儿,便不自觉抿了一下唇,露出娇羞的笑意。
屠南安的头低垂着,沉着嗓子道:“月瑶有了身孕,我要娶她。”他把头低到了宽大的领子里,始终没敢看宋铮铮一眼,“你放心,我答应娶你为夫人,不会变,月瑶只是侧夫人......”
宋铮铮已经听不到他又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耳鸣的厉害,两只耳朵想过电流一般响彻嗡鸣声,嗓子眼收的越发的紧,紧道她感觉那处像是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正往外留着鲜血,果然下一秒,她开始剧烈的咳嗽,伴随着一声干呕,一股腥甜味占据了整个口腔,猩红的血液如同黑夜中的烟花一样炸开滴落在绣着鸳鸯画的被子上。
接下来她就失去了意识,闭上眼睛前她看到了屠南安震惊的眼神和仓皇向她奔来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了,身上传来的酸麻感证明她应该躺了有些日子了,她试图动了动手指,指尖抓到了身下丝绸的布料,不似她的床褥,她环顾了屋子一圈才发现,本来素净典雅的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的装饰。
若不是她这个躺着的病人,这屋子应该是喜气洋洋的。
这个时候夏云从外面进来,她脚步匆匆,两眼红肿,显然收刚哭过。
一见到宋铮铮醒了,她哽咽的扑了过来,在她怀中哭了好一会儿,宋铮铮哄着她,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夏云绞着帕子,咬着下嘴唇不忿道:“他们没有良心,夫人你还病着,相爷就要迎娶那个侧夫人进门了,今天就是他们的大喜日子,主院的管家还说,你一时之间也醒不过来,不用人在跟前看着,让我去前院帮忙,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嘤嘤嘤......”
宋铮铮平静的听完夏云的话,突然间起了身,夏云吓着了立刻把人扶住,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刺激到了宋铮铮,突然有些后悔。
毕竟宋铮铮的身子还没好,上回吐血是好不容易救回来,这次再发生什么,她可怎么办?
好在宋铮铮并没有过于激动,而是让夏云替她穿衣打扮,她说侧夫人是要给夫人敬茶的,她得打扮得体的去。
可是夏想提醒她,她还没与相爷成亲,现在还算不得夫人,也用不着喝那贱人敬的茶,但是看着宋铮铮那苍白道透明的脸色,她实在是说不出这诛心的话,只能把胭脂涂了一层又一层,才终于看起来起色好些。
宋铮铮由夏云搀扶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宾客都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大家纷纷小声嘀咕:“这人是谁啊?怎么做了主位?”
也有一些见过宋铮铮,更是嗤之以鼻,看热闹的很,“没想到她还有脸出来,自己的郎君还没成婚先娶了侧室,这不活活打她的脸吗?”
“要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这人脸皮还真厚,”
就当这群人出言不逊,议论纷纷的时候,乐茗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收到屠南安的请帖的时候都震惊的无以复加,为了宋铮铮能连命都不要的屠南安居然娶了别人。
她看到宋铮铮被人嗤笑,立马犹如老鹰护小鸡一样把人护在身后,大声指责:“你们这些长舌妇,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带着宋铮铮走到一处偏僻处,刚到地方,她就迫不及待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屠南安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可是宋铮铮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月瑶怀孕了。”
乐茗:“!!!”
宋铮铮自然是知道她的反应,震惊,替她不忿,大骂渣男,可是就是没想到乐茗还会替她大闹婚礼现场。
在乐茗打碎了一对儿王将军送的玉如意开始,所有宾客送来的贺礼除了两个银铸的酒杯,和十几批布料,其他的不是碎了就是撕了,整个现场乱成一团,仪式根本进行不下去。
但是又因为乐茗的公主身份,在场的所有人愣是一个都没敢来拉,硬生生的看着她把好好的婚礼破坏殆尽,月瑶则是气的直接掀开了盖头,嚷着让屠南安管管,可是屠南安只回了她一句,“公主的性子向来如此,周太妃和圣上都无法,我一个臣子哪里有这本事。”
乐茗砸了半天也累了,她又跑到新郎官和新娘子面前羞辱了一顿,才解气的带着宋铮铮上了她的马车。
“铮铮,咱们不受这个委屈,你跟我走,本公主养你。”说完不等宋铮铮同意,就带着她回了皇宫。
几日后,宋铮铮趴在宫窗往外望,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乐茗带进了宫,在远离的丞相府之后,宋铮铮的心情也难得的平静下来了,她的身体也在转好,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乐茗带着她到处玩,有时候她都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来到宫里的,只不过乐茗这处在周太妃的宫殿内,除了乐茗这个熟人外,她还见到了周太妃的老情人---顾江。
她这个人不似顾之舟那般懒散,倒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与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先温和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当然她时不时也能看到顾之舟,乐茗说顾之舟之前不怎么进宫的,自从她来了以后顾之舟来的也频繁了,她很识相的没有问过他一介平民为何能常常出现在后宫,也没有问乐茗知不知晓顾之舟与周太妃的关系,好像自从踏入了这扇宫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直到有一天她宫女说丞相府被封了。
她堵着那宫女问了好几遍才知道她从大殿上伺候的时候皇帝亲口下的令,还说丞相府中的人一个都不准出来,任何人也不能进去,让他们在里面自生自灭。
她那颗平静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跌跌撞撞的去找乐茗让她带自己出宫,乐茗说要找周太妃要手令,让她跟着她一同去。
到了周太妃的寝殿,宫女说周太妃还在梳洗,让她们稍等,她此刻犹如烈火烧心,呼吸都不成节奏,她跟乐茗说自己要出去透口气,转身来到的廊下,她正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突然听到廊下的男声。
“你答应你娘的,只要宋铮铮不嫁给屠南安,你就把心思放在朝政上。”
“我不想。”
“大梁是你娘一生的心血,你就当帮她,只要你坐上了那个位子,一切都有我们。”
宋铮铮捂住自己的嘴巴,连呼吸都不敢出声,原来......原来周太妃是想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
而顾之舟的条件正是自己,所以说自己进宫,与屠南安成婚都不是偶然,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宋铮铮心头发冷,牙齿打颤,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出宫。
她逃似的跑回了周太妃的寝宫,一进殿乐茗却不在殿内,只剩下一个刚才与他们说话的大宫女,大宫女走进了跟宋铮铮道:“太妃屋里请。”
宋铮铮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听话的跟着进了屋,然后就看到刚才廊下说话的顾氏父子和气场强大的周太妃。
她知道自己刚才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这些人不会放过她,但是宫人只是把她领到冷宫关了起来,她知道是顾之舟求了情,不然以周太妃铁腕,绝对不会让自己活着。
冷宫是个藏人的绝佳地点,没有人知道她在这儿,除了顾之舟,他来过两次送些东西,还跟她说了一些她以前都没听过的话,他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顾之舟喜欢自己,所以他才会说等他做了皇帝就把她娶进后宫,到时候一切都好了。
可是她不喜欢他,她脑袋里只有屠南安,她求顾之舟救救屠南安,可是换来的只是对方冰冷的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夜里皇宫的黑夜里突然冒起了火光,然后就是嘈杂的人声和嘶声裂肺的叫喊声,她惊吓的起身,透过冷宫那厚重的大锁往门缝外看去,只见外面的青石路上血染了一片。
从火光中走出一个人,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银白色战甲,手持利剑正缓缓往冷宫的门口走,她吓的躲在门后面,缩成一团,希望对方能忽略她的存在。
只听“哐”一声,是铁锁落地的声音,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宋铮铮抖如筛糠,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那是屠影给她的,这把匕首又快又利,自裁最为利落。
这群人都是叛乱狂徒,像她这样的女子碰上,只有凌辱致死一个下场,她重重呼吸了一口气,把匕首贴近了脖颈,那处脉搏最为强劲的一处,多年的医学知识告诉她,那是动脉,割下去,血溅三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遒劲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纤细发干的手腕,她下意识的睁眼,书生的面貌披着战甲竟然没有一丝违和,倒显的他更具风姿,要不是他那一句:“我来接你了。”
她应该不会扑在他怀中哭的那样惨,她靠在他胸前的战甲上,那处冰冷坚硬,但是在那之下却是一颗柔软火热心,她这次看的清楚明白,再也不需要一点怀疑。
她就这样被屠南安抱着到了大殿,大殿之上仍是那个中年的皇帝,但是今晚的他显得落寞了了许多。
屠南安把她放下,对着上位的皇帝一拜道:“圣上,所有叛军均已剿灭。”
听到这句话的周太妃身体猛地一抖,手还伏在她的肚子上,那肚子被宽大的衣袍遮着,但是从那弧度看去,应该已有八月有余。
这应该是史上最拼孕妇了,即将临盆的时候还想着夺位,真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骂她。
皇帝踱了一会儿步子,痛苦的闭眼挥挥手。
这回连宋铮铮都看懂了,周太妃一家应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正当宋铮铮为他们默哀的时候,周太妃突然痛苦的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拉着身边顾江道:“我......我要生了......”
皇帝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姐姐痛苦的样子,立刻急道:“快传太医。”
宋铮铮:“我来吧。”
经过了一个时辰,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了殿宇,皇帝看着那个小小人眉头皱的更深了,小人却突然伸出小手握住了皇帝的大拇指,啼哭声也止住了。
周围的宫女都啧啧称奇,“圣上与这孩子有缘。”
宋铮铮擦了一把汗走了过来,看着皇帝也颇为震惊的样子,笑着开口道:“圣上,你是第一个抱他的人,他长大了知道他的舅舅是皇帝,还是看着他出生的,肯定会引以为傲一辈子。”
屠南安:“圣上,杀一个家人很容易,但是多一个家人很难......”
皇帝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婴孩,下了一个决定。
一月后,宫中向天下昭告,太妃薨。
次日,周太妃一家四口坐上了去往景国的马车,临走前顾之舟给宋铮铮与屠南安道了歉,并承认是自己设计让月瑶假怀孕骗他,然后还拿宋铮铮的性命威胁,让他娶月瑶,并且让月瑶偷了屠南安的城防图,但是他没想到,屠南安与皇帝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计谋,将计就计的反制与他。
顾之舟:“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做皇帝......”
宋铮铮:“但是谁也没有你做生意做的好。”
顾之舟笑了一下,艳羡的看了二人一眼,挥手告了别。
回去的路上,屠南安看着宋铮铮不服气的问道:“你说顾之舟做生意做的好,那我呢?”
宋铮铮躲避他的视线,不想回答一个极品醋坛子的无赖之谈。
屠南安见她不接招,扑过去把人抱在怀里,惩罚似的咬着她的耳朵道:“下月十五我成亲,敢不敢来。”
宋铮铮笑着梗起脖子:“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