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
大梁城的县丞是个新上任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人看起来很严肃,颇有些老成的模样,应该是各种是非见得多了,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领。
顾之舟让人扶着受伤的刘掌柜上了公堂,还未等顾之舟站定,两个衙役就过来把刘掌柜按住,刘掌柜刚才被踩了脸,这回儿嘴里面肿了起来,只能呜呜的叫,什么也说不清。
顾之舟忙上前解释道:“不好意思两位大哥,这是原告。”
两位衙役相视了一眼,颇有些意外,平时都是原告拉着被告上衙门,头一回见被告架着原告来的,这大梁城还真是无奇不有。
一路跟随来的围观的百姓都站在公堂门口等着看热闹,把公堂围了个水泄不通,上位的县丞敲响惊堂木,所有人自动肃静。
“堂下何人?”
“禀大人,小人顾之舟是大梁城楼外楼酒楼的东家。”顾之舟拱手谦谦有礼道。
下面该是刘掌柜自报家门。
“呜呜呜......呜呜......”刘掌柜肿着嘴努力叫了半天,终究是一个字都没发出来。
堂上的县丞皱着眉看着刘掌柜,明显没了耐心。
顾之舟善解人意道:“禀大人,刘掌柜嘴肿了,说不出话来,就由小人代为转达吧。”
老成的县丞看了看刘掌柜的嘴,再看看顾之舟一脸的坦然,沉默着点了点头。
顾之舟:“他叫刘赢,榆水乡人,做布料生意。”
刘掌柜呜呜了两声以表同意。
县丞:“那你们来县衙所谓何事啊?”
顾之舟:“是这样的大人,这位刘掌柜在楼外楼被几个冈坨人打了,具体的原因未知,谁知刘掌柜不去追究那些冈坨人的责任,反倒怪罪起楼外楼来,吵嚷着让小人赔偿与他,小人本想与他好好商量,不必劳烦县丞大人,可是刘掌柜就是不依,还以跳楼相逼,小人无法,只能求县丞大人做个了断。”
县丞捋着浓密的胡子,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接着对着刘掌柜道:“他说的可属实?”
刘掌柜呜呜啦啦的又是一通叫唤,把县丞搞得头痛,手上惊堂木一响,吓得刘掌柜一激灵,县丞不耐烦道:“属实就点头,不属实就摇头。”
刘掌柜缩着脖子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
县丞被他弄懵了,这到底是属实还是不属实,一旁负责记录的师爷见状附在他耳边说道:“大人,不如让他写下来。”
县丞觉得是个好主意,大手一挥,让人上了纸笔。
刘掌柜抬手写下:他和那些冈坨人是一伙儿的。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事情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小二来敲门让他跟冈坨人换房,他当时正在兴头上,被扰了兴致,一时烦躁骂了小二两句,过了一会儿,冈坨人就冲进屋里把他打了。
这其中的关联,不言自明,所以他才有了纸上的结论。
他把自己的这一番论述写满了状纸,县丞都看了好一会儿。
看完后,县丞盯着顾之舟道:“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顾之舟拿到状纸扫了一眼,一脸无辜道:“大人,小人对天发誓,绝对与冈坨人一点瓜葛都没有。”
“可有证据?”县丞追问道。
顾之舟被噎了一口,一时之间答不上来,这县丞怪有意思的,让无罪之人证明自己无罪,这是什么道理。
见顾之舟不说话,县丞直接拍了惊堂木,沉声道:“既然楼外楼的东家拿不出证据,视为伙同,就判赔偿刘掌柜白银五十两。”
刘掌柜一听,他被打一顿才赔五十两,他也太不值钱了,又呜呜啦啦的叫唤起来。
县丞见他如此,脸色立马黑了起来。
这大梁城每日的案子多如牛毛,好几起涉及人命的案子都还没时间查,他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也敢来烦他,本来就心气不顺,现在判他赢了,他还不满意了,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是不知道谁说的算。
惊堂木连拍三下,怒声道:“公堂之上,胡言乱语,扰乱判案,来人,给我打。”
说完,两个衙役上前把胡乱叫唤的刘掌柜按在地上,另外两个衙役提着刑杖在他屁股上一下又一下的打了起来。
顾之舟看着刘掌柜因为痛苦流出的口水,皱着脸躲在一旁。
还好他刚才什么也没说,若不然这打的可能就是他了,刘掌柜为了五十两银子挨这一顿打,不知道他自己觉得值不值。
回去的路上,顾之舟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他当东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他心中泛起一种诡异的宿命感,但是又一时找不到出处,胸口闷闷的十分烦躁。
回到楼外楼,店内的客人听说楼外楼吃了官司,怕被牵扯上,都走了个干净,顾之舟叹了口气,也难怪,平民百姓谁愿意跟官府打交道,就算吃了亏,也是有苦不能言,跑就跑了吧。
周掌柜皱着一张脸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道:“东家,咱们今日的流水少了一半。”
顾之舟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并告诉店内的伙计,今日关门不营业了,所有人休息一天。
周掌柜还想劝几句,顾之舟摆摆手,上了二楼。
反正今日也是没什么生意,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伙计们休息休息,也算是他这个东家给大家的福利。
回到房间,顾之舟觉得有些疲乏,但又没有丝毫的睡意,坐在案台前胡思乱想。
这些时日,各个店铺生意都亏损的厉害,除了些老主顾常常光顾以外,新来的客人越来越少,当然不排除水患的关系,但是强者从不抱怨大环境,就算是大梁成所有铺子都亏损,他顾之舟也要做那个亏损最少的一家。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振作了起来,想去关公像前拜上几拜,以示决心。
三柱香上完,烟柱不似往日直冲云霄,而是以波浪状四散开来,关公像前烟雾一片,顾之舟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可能是香炉放的有些歪了,顾之舟端起香炉准备调整一下,发现关公像下好像塞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要放在这里,顾之舟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把东西抽出来,展开后才想起是宋铮铮给他写的那封玄乎其玄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