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铮翻着白眼,无语道:“都说了治疗期间不能出屋,你躺我屋里干什么?”
“本相治疗期间就住在这儿,方便你照顾。”
屠南安一本正经的大言不惭。
宋铮铮无语,照顾你个大头鬼,没听说过病人治病要住人家大夫床上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废了半天口舌,见这人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双手环胸,负气道:“堂堂丞相居然赖在别人的床上不走,你没脸皮。”
本以为他能有些反应,但她低估了屠南安的心性,如此浅尝辄止的叫骂,还不及街上三岁儿童骂他的厉害。
屠南安换了个姿势,躺的更加舒服些,听着宋铮铮唠唠叨叨的话,他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快点开始吧,宋大夫。”
宋铮铮拿他没法,只好放弃抵抗开始治疗。
一进入治疗程序,宋铮铮立马就换了一副面貌,模样十分专注认真,她专业的样子,莫名的给人一种信赖感,就连屠南安都不自觉安静下来,听从她的指挥。
宋铮铮先是拿出一根一指长的钢针,在事先准备好的小炉子上烤了一会儿,等待钢针变凉后,在屠南安的眼睛上轻轻一刺。
这个动作,把屠南安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的右眼早已经失去了直觉,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但是这个动作带来的压迫感,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他好像回到了他受伤的那个晚上,那种钻心的痛像生长在他记忆深处一样,一旦触及,便是生不如死。
屠南安挣扎的反抗,浑浊的双眼染上了血红色,身体紧绷,手死死的拽住身下的被子,两只脚不间断的蹬踏床铺,发出“空空”的响声。
宋铮铮见状当机立断叫了人进来,张生等人一进来就见到自家爷如同罗刹的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还没等几人适应,宋铮铮立刻喊道:“把他按住。”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着不敢下手,宋铮铮眉头一皱,厉声催促道:“快点。”
张生咬了咬牙,率先按住屠南安的两只胳膊,几个下人见张生已经动手,也跟着过来按住了屠南安的两条腿。
屠南安挣扎不开,死死咬住下唇,几息的功夫,下唇已经被他咬的血肉模糊,眼看着就要咬穿,宋铮铮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横着塞在屠南安口中。
张生看的心惊肉跳,惊诧道:“铮铮大夫,爷这是怎么了?”
宋铮铮面如土色,一脸严肃的道:“应该是应激反应,看来右眼是他的禁区。”
张生没听懂宋铮铮说的话,但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来,宋铮铮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他确实没有猜错,宋铮铮在医学院的时候,就有一个病人对于水有极其强烈的应激反应。
后来经过与家属交谈而得知,几年前,这位病人与爱人去湖里划船,结果他把船划翻了,两人都掉落水中,被救上来的时候,他的爱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也因此这位病人落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旦看到水就会产生应激反应。
后来这个病人进行了为期半年的心理疏导,才慢慢从中走了出来,经过各种接触式治疗方法,最终病人成功脱敏。
看来屠南安不光是眼睛的问题,更多的是心理问题。
这样治疗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俗话说身病好治,心病难医。
很多病人其实并不是疾病本身有多严重,而是内心深深认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从而显现出一些假性症状,这样子就严重扰乱了大夫的救治思路,以至于耽误病情,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她检查过了,屠南安的眼球的贯穿伤早就得到了痊愈,只不过,当时治疗完外伤,没有进行神经性恢复,导致很多神经现在仍然出于麻痹状态,需要一点点进行激活,况且他的神经已经麻痹太久,这个过程会既漫长又痛苦。
更为棘手的是他的心理问题,需要重建信心,抹除心理阴影,从内心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若不然,她就是把他的眼睛治好,他的心理保护机制会产生躯干化反应,也就是说明明眼睛已经好了,还是看不见的问题。
看着被众人压在身下,扭曲成一团的俊脸,她突然有些心疼起这个人,她猜想:被刺伤的那个晚上,他应该心痛大于身痛吧。
见屠南安反抗不在那么激烈,她抽出金簪插回头上,拍了拍张生,让他们都放了手。
一解除禁锢的屠南安,犹如离开水里的鱼一样,立刻扑棱了起来,待他缓过神来,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虚弱的喘着粗气。
他大概知道自己刚才糟糕的样子被宋铮铮等人看了去,此刻又耻又恼,脸色更加苍白。
宋铮铮知晓他的窘迫,扬手让其他人出去。
见他一头的汗,她从脸盆里拧了一条毛巾递给他,屠南安负气的不接,宋铮铮好脾气的拿着毛巾,给他擦起脸来,从额头到脸颊,顺着流汗的路径,一路擦到脖颈。
屠南安本能的想躲,但是毛巾上湿凉的触感传来,瞬间消除了压在胸腔里的燥火,让他感觉很舒服,也不再躲避,甚至不自觉的伸出脖子往宋铮铮手里递。
宋铮铮像哄孩子似的哄道:“你看擦擦脸,舒服多了吧。”
屠南安眼睛亮亮的,低头看她不说话。
“你先换件衣服,我去给你煮药。”
说完,转身就要走。
可能是对她刚才给自己擦脸的动作产生了依赖,一听她要走,屠南安突如其来的有些慌乱。
他一把抓住宋铮铮纤细的胳膊,把人拽到了怀里,她发间的香气瞬间散了满怀,手上是对方身体温热的触感,屠南安心神微动,他松开宋铮铮,别过脸,僵硬道:“让他们去不行吗?”
宋铮铮本来被拽倒有些恼他,但看他这幅模样突然有些想笑,怎么有人撩完别人自己先害羞的。
这人平时说起话来脸皮厚的如同城墙一般,一撩起人来反倒害羞的如同未出阁的大姑娘似的,难得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想要逗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