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只剩下老二一家,楚老二是文人打扮,一身简单的青灰色长袍,身上没有一点配饰,袖口浅浅挽起,文人都有这个习惯,这样写字画画的时候就不怕墨染了袖子。
二夫人打扮倒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穿着一件六角梅花罗袿衣,和浅绿色半身裙,手上戴着苗银手链,腰间系着长穗五色腰带,与她那丈夫站在一起很是不搭,一个极其素净,一个极其色彩,画面有些怪异。
宋铮铮想这样的两个人走在街上,很难看出来是夫妻,感觉完全不搭噶,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帘子后面的人经过简单的交流后,楚老大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脸色可以说黑了几个度,那双眼睛像藏不住事儿似的,不断往楚家二房这边看来,眼底的怒火快要把二人灼烧起来。
楚老二受不住这样的目光,率先开口道:“大哥,你看我做什么?”
楚老大涨红了一张脸,压抑着愤怒问道:“我问你,母亲到底是怎么病的?”
楚老二有些心虚,强装一副受伤的样子道:“大哥,你怀疑母亲的病跟我有关?”
楚老大沉默着不说话,像是默认。
“母亲生我养我,我怎会害母亲,大哥莫要听了别人的谗言。”
楚老大从内心也不相信二弟一家会害母亲,被他这样一说,也开始怀疑楚夫人说的真实性,转而看向自己夫人问道:“你确定没被人忽悠。”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飘向屋子内的几个外人。
宋铮铮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楚老大真是个糊涂鬼,老母亲都危在旦夕了,不想着把内鬼抓出来,还在这瞎怀疑,真是要气死她了。
转头去看顾之舟,这货在一旁,双手抱臂,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显然不想掺和楚家的家事。
不过这倒是给了宋铮铮一个灵感,她把刚才从楚老夫人眼睛里夹出的虫子,拿到楚家人面前,让他们自行认领,看看到底是不是她在说瞎话。
看到虫子,楚老二立即来了劲儿,指着身边的夫人叫道:“毒妇,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二夫人澄澈的眼中蓄满泪水,手忙脚乱的冲众人解释道:“不,我没有。”
“还说没有”楚老二指着那条虫子,言辞激烈的说道:“你整日在家弄这些虫子,全家都知道,平时见你老喜欢在母亲身边,我当你是孝顺,没想到你早就存了害母亲的心思,母亲待你如同亲生,你居然忍心下此黑手,简直是狼心狗肺。”
“我没有,真的,没有。”二夫人磕磕巴巴的解释着。
从她怪异语调和磕磕绊绊的解释可以看的出来,原来这二夫人并不擅长大梁语。
二夫人有口难辨,见众人都不相信她,一头扑在老夫人身上,委屈的大哭起来。
楚老大眉头皱成一座山,重叹了一口气,对宋铮铮等人说到:“刚才是我错怪诸位,还请诸位莫怪。”
“家丑不可外扬,楚家还有家事要处理,还请诸位先行移步,诊金他日楚某人将亲自送往府上。”
这一看楚老大是要赶人的架势,宋铮铮不依不饶道:“楚大哥,不想知道真正害楚老夫人的幕后黑手吗?”
楚老大垂眸,黝黑的脖子低了下去:“我那二弟妹是个外乡人,当时老二成亲的时候我就说外乡人不行,可我母亲偏偏喜欢她,非逼着我那二弟跟她成亲,结果,哎......”
“可楚老夫人并不是因为虫子病的。”
“什么?!”
宋铮铮面色沉静如水,解释道:“这虫子只是引子,虽然寄存在她的身上,但没有苗疆特殊的催动方法,是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真正让楚老夫人得了血虚之症的是屋里的熏香。”
此话一出,楚老二双肩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她引着众人来到香炉前,继续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面熏的是朱厄。”
楚夫人点头道:“几日前我丈夫听说熏朱厄能治疗血亏,我便去了善乐堂买了几两,就是碰到二位那次。”
她疑惑道:“难道说,有什么问题吗?”
宋铮铮摇摇头道:“朱厄确实能治疗血亏之症,但是遇上碳灰,作用就完全相反,将会使人失血亏空。”
楚夫人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击中,想起前几日阴雨不断,小叔跟她提过,母亲怕凉,让她给母亲屋中升个炭盆。还特意交代她要把母亲的门窗紧闭,别让湿气进了屋子去。
她当时还想,门窗紧闭,那碳灰再让婆母吸了去,所以放炭盆的时候特意远离了床些,现在想来,还好她拿的远,若不然,婆母现在可能都血亏而死了。
细思极恐,楚夫人不敢再想下去,咬牙道:“是小叔让我在母亲房中放的炭盆。”
楚老大听夫人一说,心中猛烈一震。
想起来前几日夫人还跟他感叹过,弟弟与母亲关系回暖,还关心母亲身体,让她在屋里放个炭盆的事。
楚老大立即红了眼,不敢置信的瞪着老二,颤抖着嘴唇问道:“老二,真的是你?”
楚老二见事情败露,瞬间瘫倒在地,一副泄了气的模样,道:“是我。”
“母亲生你养你,你怎能下此毒手?!”楚老大,声泪俱下,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
“生我养我,但她不听我的!”楚老二突然声嘶力竭的叫喊道。
“她硬生生拆散了我和芙蓉,就因为她是个妓子,我从小什么都听她的,她让我读书,我就读书,她让我去学堂教书,我就去学堂教书,到头来,我连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的权利都没有。”
“我根本没想过害她,我只是想陷害那个女人,”他手指指向床榻旁趴着的女人,他的接发妻子。
“不知道母亲受了她什么蛊惑,偏让我娶了她,她连话都听不懂,更别说那些我与芙蓉常常讨论的诗词歌赋,她整日就知道逗弄那些恶心的虫子,这样的女人怎么能配的上我!”
“我只想陷害她,让你们以为她要害母亲,这样我就能休了她,把芙蓉娶进门,我真的不知道母亲会变成这样子,我以为,再等等,再等等,等你们发现,母亲就没事了。”
楚老二像魔障了一般,不断的重复着,脸颊布满了悔恨的泪水。
楚老大重拍了自己一把,痛心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楚夫人见丈夫这样也万分心痛,一手拉着自己丈夫,一手抹着眼泪。
床上的二夫人好像听明白了一样,眼中没有了委屈和悲伤,怔怔的走到楚老二面前,轻轻蹲下,用手拨了拨被他弄乱的头发,眼神澄澈明亮,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走,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