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得稳,许遇安都没有想到会是如此。
道路开阔又平整,甚至比许多行省的路都要好,尤其是在客栈附近,铺着石子,压实了,即便是下雨,车轮也不会陷入泥泞之中。
且不说边关城,这边关城外,是周家军打下来的。
朝廷还未正式确定管理的官员。
换句话说,边关城外的一切,都是林晓禾打造出来的。
她来此处还不到半年,哪怕有周家军相助,偌大的地方能焕然一新,其中付出的精力和财力,非同一般。
商人逐利,付出的成本定然是需要收回的。
如今这里凋敝,许遇安看不到利在何处。
“许大人,马上到周家军的军营了。”云时在马车外说道,“我家小姐已经让人知会了周家军,我们从侧门进去,这里是军营的校练场,适合马车进入。”
许遇安对此没什么意见:“一切按林姑娘的意思。”
喧闹的声音从军营中传出来,越近越听得清楚,有欢呼喝彩声,也有取笑哄闹声。
许遇安的马车进入侧门,他扬起车窗的竹帘,想看看军营是什么样的场景。
一转头,就看见破空的箭矢朝他的方向射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听到“铮”的一声。
箭的尾部就在他的眼前摇晃。
那支箭刚好插在窗棂上,离他不足一寸远。
校练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有人从不远处跑过来,脸上笑吟吟的,冲许遇安说道:“哎呀,没吓到大人吧?大人能不能把箭拿给我。”
许遇安绷着脸,伸手去取箭。
一用力,那箭纹丝不动。
远处又传来一阵阵哄笑声。
只见刚说话的小兵抬手压着鼻子下边,忍住笑说:“这都是我们这些粗人才能做的事,是我疏忽了,大人做好,我来拿箭就行。”
说完,他就上前走了两步,踩着车轮上方用力一蹬,用手握住箭身,猛地往后一拔,而后借力一个纵跃,翻身稳稳踩在地上。
许遇安坐着的马车被这几下用力,猛地摇晃了好几下。
原本赶着的云时早就下了车,前头的马匹受了惊,抬起前蹄,叫唤着往前冲。
云时赶紧拉住缰绳,马焦躁地转了方向,拖着后面的车厢再次摇晃。
紧紧抓着窗边的许遇安不受控地撞到车厢好几下,额头红了一片。
林晓禾的马车跟在后面,听到异常的声音,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这一幅场景。
“你们在做什么?”
周家军中之人都认识林晓禾,知道将军看中她,也知道边关城外的手笔都有她的参与,更知道他们能赚更多的钱,都是她给的。
所以,这三分颜面,周家军的人都会给。
“林姑娘。”来人抓了抓耳边,笑呵呵地解释说,“我们在比试箭术,有人说蒙着眼睛也能百步穿杨。这一试,都射到大人的车上来了。”
林晓禾知道,这些人是给周径庭出气呢。
周径庭带着亲卫去了北地,就是京城里的人惹出的事,在他们看来,京城来的官都是他们出气的对象。
他们做不了什么,给个下马威总行。
“去看看许大人有没有受伤?”林晓禾不好在许遇安的面前,追究什么真相。
再怎么说,她也会维护周家军一二,尤其在尚不知敌友的人面前。
“是。”听到林晓禾没有追究的意思,那人赶紧拿着箭跑过去了。
马在云时的安抚下,已经安静下来了。
车摇晃了一会儿也停了下来。
“许大人,我这粗人做事不分轻重的,惊到了马,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请大夫来瞧一瞧?”
“无事。”许遇安的声音堪堪稳住,他在马车内,提高了声音,“六艺,本官从小学到大,虽不如各位精通,但也可用。坐马车的经验,我倒是比各位更多,此等程度,于我而言,不算什么。”
许遇安既是说刚才马车的摇晃程度,也是说,周家军的人给的下马威。
他当官几年,年纪又不大,被人轻视,想给他几分教训的情形,几乎每次办事都会遇到。
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许大人舟车劳顿,先让他住下来,旁的事,以后再谈。”林晓禾出言吩咐道。
“已经安排下了。”
林晓禾眼神警告他,别在住的地方为难许遇安。
来人点点头,表示知晓。
许遇安的狼狈样子不想被别人看到,林晓禾不介意替他遮掩一二,让云时将马车赶到马厩,让许遇安有时间收拾一下,而后才让人带许遇安去他的住处。
至于林晓禾,军营中,本来就有她住的地方。
“小姐,章喜在门外求见。”
军营中,没有其他的丫鬟,林晓禾一路上已经交代了初柳,凡事从简,吃的就是军营中的,只需要解决洗漱的问题,其他都不需要人。
初柳也就能大部分时间跟在林晓禾身边。
“让他进来吧。”林晓禾放下手中的书。
“林姑娘,水都已经搬到院子里了,随时可以取用。”章喜和军营中其他将士不一样,他习惯性地驼着背,头低着。
初柳先出去准备林晓禾一会儿需要用的水。
“坐吧。”林晓禾指着门边的位置。
章喜应着,靠着门边坐下了。
“林姑娘,你让我找的人,我都找到了。”章喜犹豫了下,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送货呢?”
“尽快。”林晓禾看着章喜,“事情有点变化,最多两个月,我得离开一段时间,生意上的事,最好能在这两个月定下来,以后我不在,你们也知道如何处理。”
章喜一惊,抬起头:“姑娘要走?”
“你是担心我一去不回,万一这出了事,都得你担着吗?”林晓禾笑着问。
“不。”章喜着急地辩解,“大山兄信姑娘,我也信姑娘。更是姑娘给的银钱,让我拿去给家里的孩子的看病,也是姑娘念着我家中需要银钱,才将此事安排于我。不论福祸,我是我该担的。”
林晓禾点点头:“不必心慌,边境贸易往来是迟早之事,往年也有不少商人私下交易,如今只是受蝗虫之苦,苦于没有机会而已。只是此事,做得大张旗鼓十分不妥。”
章喜以前和珏国的商人有些来往,如果不是在军营中,他也是个会赚差价的生意料子,也因此多赚了不少钱给家中。
毕竟他家里有两个需要常年服药的病人。
“再过一两月,北地的气温就会降下来。”林晓禾对章喜解释了一番,“周将军带去的人,不熟悉北地严寒之苦,我得带一些防寒的物件过去。”
听到是为了周将军才要离开边关城的,章喜恨不得能替林晓禾去。
这么多年来,周径庭对兵将们的照顾也不是一分半点。
“这里的生意,我一定办好,林姑娘不必担心。”章喜说得十分肯定,他在军中多年,也知道一些猫腻,“林姑娘是不是觉得,周将军此次北地之行,京城中会有人趁机背后针对?”
“有这种可能性,不是吗?”林晓禾并不能确定,“关键的事,我不喜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还不是能信任的人。”
章喜忙问:“那我们是不是该收些御寒之物?”
“不必了。”林晓禾摇头,“此时正值夏季,而且这里的冬季也不会如北地寒冷,这里的御寒之物,不足以提供给北地之用。”
“林姑娘所言甚是。”章喜连连点头。
“你还是按我们之前说的,收那几样商品就好。边关城以后会用到,云落会来此处接手,珏国来的人,再相信也要多加小心,只做正当的生意,不做其他。”林晓禾叮嘱了几句。
章喜明白:“我会小心行事的。”
边境的生意,总会夹杂一些打听机密消息,或者有其他目的的打探,有时候可能自己都没明白过来,就把家国给卖了。
“大山我留给你。”林晓禾想了想,说道,“你们俩以前共事过,有个能商量的人,会好一点。”
“那姑娘怎么办?”章喜下意识地道。
林晓禾笑了:“放心吧,我身边怎么会缺人?”
洪大山是不能跟着一道去北地的,他没有去过,加上他现在可算不上年轻小伙子,去了北地,万一受不住严寒呢?
倒不如留在此处。
这里的事,多一个人在,更好。
章喜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是我想多了。”
“这两日你就去联系那些人先送批货来,我猜很快会有人来这里,你先下去做事。”林晓禾说道,“大山也来了,你去寻他。”
“哎,好。”章喜应声离开。
他刚出门,就遇到了别的兵将,他们相互推搡着,都不想当第一个。
几个人看到章喜从里面出来,眼睛一亮,走在前面的芦淞伸手拦住章喜,问:“喜爷,林姑娘看起来心情如何?有没有朝你发火?”
“你们惹林姑娘了?”章喜还不知道校练场的事,看这群人忐忑的样子,只猜到他们惹林晓禾不高兴了。
不过,他真没瞧出来。
林姑娘看着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