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露出讨好的笑容：“林姑娘，小的只是饿了，想去厨房找一点能吃的。”
“他确实还没有进厨房，只是在厨房的门口张望。”洪大山耿直，不会说假话。
“你会做饭吗？”林晓禾没有对他们说的事给出结论，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好似她只是想问这个问题。
胡天一愣，显然这出乎他的意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会的，以前到处走，很多时候都得自己做饭，但做得不好。”
“现在厨房里的食物都是定量的，不能提前拿到。”林晓禾叮嘱了一句，“不会做，下次就别去厨房了。”
叶天忙应了，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他叫什么？”周径庭抬抬下巴，看向叶天那一边。
“叶天。”林晓禾好奇地转头问道，“你认识？”
周径庭迟疑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曾见过。”
“小的在边关城多年，偶尔在城内见过将军。”叶天忙说道，“将军瞧着小的眼熟，许是在城中小的让将军无意中看见过。”
“或许是吧。”周径庭没有再执着地追究下去。
他们都是边关城请来的人，说明这些人都是上了户籍的，确实没有可以之处，总不能因为眼熟就刻意为难针对。
“因宁，带人再多做一些食物，将军他们远来是客，我们得好好招待。”林晓禾吩咐了下去。
用东西盖起来的马车上，拉来的都是食物。
周径庭为了林晓禾方便留存，带来的很多是干货，尤其是菌菇笋干类的干货。
泡发之后，就能炒制。
为了避免被蝗虫盯上，周径庭是伸手进去，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林晓禾看的。
林晓禾欣喜地看着这堆东西，她之前也带了一些，但不多，拿出来做，估计连一半人都吃不到。
现在有了这么多，可以好好地吃上大半个月了。
“这么两大车，你收了多久？”林晓禾将手伸进去，抓了几个出来看，都是上等的好货，个个形状完整，而且原有的香味十分正宗。
“兵营之中，其他食物并不好带，只有这些方便留存。虽然他们不会送来兵营，但是我知道他们在哪，要买这点，不麻烦。”周径庭说得一派云淡风轻。
一路跟着周径庭的军士们中，有几个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瞧他们将军多会说话。
明明为了找这些东西到处跑，真没看出来哪里不麻烦。
“硝石之事，我也问妥当了，过两日就会送来。”周径庭叮嘱道，“硝石有危险性，不要接触到火，也别密闭着装这些东西。”
林晓禾点头。
这些可是做火药的原材料，自然有危险之处。
不过，林晓禾要的量，也没有多到引人注目，危险性自然也就小些。
“好，我这两天，会将存放硝石的地方准备好。”林晓禾不敢掉以轻心，这就和她以前开榨油坊一样，需要防火。
林晓禾和周径庭在车厢里吃饭。
虽然这个车厢，周径庭坐了一路，比起他的马车，不知道好多少倍。
可周径庭，还是认为林晓禾在车厢里生活，十分辛苦。
“你们的房屋得尽快建起来，我明日带人过来，帮你们盖房子。”周径庭凝视着林晓禾，肯定地道，“我们那有诸多好手，城墙和兵营的房子，都是将士们做的，他们很熟练。”
“田地中的事，就已经够多了，你还管这边，他们忙得过来吗？”林晓禾没有一口答应，她倒是想尽快能把房子弄起来，可是耽误了田地的事，不好。
“唔。”周径庭似乎在认真考虑，而后才认真地答道，“现在他们没有旁的事情，很愿意要一份有报酬的活。田地的事，有足够的人手。”
田地的活计，周径庭是选人参与的，限定了名额，采取了自愿报名的方式。
报名的人数已经超出了限定的人数，周径庭能确保，那些没有被选上的，会很愿意有别的赚钱机会。
“嗯，好。”林晓禾见周径庭已经安排妥当，于是也不再拒绝，她确实需要能干的人，才能将这千头万绪的事情把开头做好。
初霜端来了凉了的果饮子，放在两人的前面就退下了。
“没有冰块了，放在水中镇的，勉强可以入口。”林晓禾指着那一碗果饮子道，“这里的潭水很凉。”
周径庭默然笑了。
这人，不管在什么环境里，也能先把生活过到最好。
记得他刚来边关的那一年，焦头烂额，有时候连吃饭洗漱都顾不上，邋遢得不行。
反观林晓禾，除了收起了在家中时的珠玉环佩，华衣锦服，头上只有一根木钗子，身上穿着便于劳作的衣物，倒有点像很多年前，她站在他面前，盈盈笑着，说他的腿会好的样子。
可生活上的，林晓禾却一点不曾亏待自己。
吃的，喝的都是习惯的东西，
不用猜也知道，生活上的琐碎地方，连手上每日会擦的香膏也不会有所改变。
喝果饮子没有冰块，也会想最好的法子。
“在想什么？”林晓禾伸手稳住周径庭手中即将倾斜的杯盏，“都要倒出来了。”
手背传来软软的暖意，烫得让周径庭心里一抖，慌忙稳住，将杯盏放下，若无其事地把左手收了回来，放在了桌下。
“只是想到小禾总能有那么多主意，有颗玲珑心，只是，你只会用在你关注之处。”周径庭垂眸，垂在桌下的两手交握在一起。
右手覆上左手背，却没有刚才的绵软感，连温度似乎都少了几分。
周径庭心中闪过万般思绪，嘴角绷紧，尽量不露出一丝异样。
时日还长。
“这不是正常的吗？事情那么多，当然只能用在关注的事上。”林晓禾见对面的人低垂着脑袋，她微微向前倾身，双臂交叉放在桌上，下巴靠在手臂上，正好能抬眼看到周径庭。
她笑着道：“如果行远有事，需要我费费脑子，我不介意帮你想想。”
“……这是，承诺吗？”周径庭抬眼，目光紧锁住林晓禾，与之直视。
林晓禾一怔，这仿佛话里有话的感觉，让她突然冒起一股危机意识，皱眉想了想，这话好像没什么。
这样的承诺，并无不可。
“我会帮你想，但是想出来的法子有没有用，我可不保证。”林晓禾不由先给自己找了条退路。
周径庭挑眉，执意要林晓禾回答：“所以，这是承诺？”
“是。”林晓禾拗不过，给了确切的答复。
“好，我现在没有需要问的，等哪天我想到了，我再来问。”周径庭笑容渐开。
林晓禾疑惑地眨眨眼，不明白周径庭这般开心是为何，她答应的事，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呢。
更何况，即便没有这个承诺，周径庭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她肯定会帮着想办法的。
她现在已经和将军府绑在一起了呀。
对将军府而言，她成功了，于他们有益，她失败了，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太大。
可对她而言，如果将军府出了事，她就少了十分重要的庇佑，影响很大。
她主动给定国公和顾伯用泉水，也有这一层原因。
能护佑她的，能照顾她的，都得活得好好的。
除非她之力不可达。
“我将制钢之事上报给了朝廷。”周径庭细细地和林晓禾说道，“我说在边关城发现一把小刀质地非同寻常，调查发现此物是以特殊方式炼铁而成。如果能打造武器，用在军队中，我军会所向披靡。”
“岂不是要将刘工家传之物拿出来？”林晓禾以前不会在意，可现在刘工在她手下做事，而且让她还算满意。
要为刘工考虑的事，林晓禾也会考虑一二。
“我会尽量保下。”周径庭并无百分百的把握，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保不住，我也会让他得到应得的，可行？”
“也好。”林晓禾知道刘工对祖传的刀，不会视为生命，之前在边关城，他可是愿意给她的。
如果可以让他得到足够的好处，想必，刘工是愿意的。
现在的朝代，皇命不可违，是她和周径庭都无法抗拒的事，除非欺到头上，才可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制钢之事，你不要掺和进来，朝中能工巧匠众多，他们总能研究出来，只不过要花费的时间久一些罢了。”周径庭叮嘱道，“你知道制钢的事，推到我身上即可。”
这是周径庭想到的能保护林晓禾的法子。
“好。”林晓禾点头应允，“我本就不知道如何炼制，不过是偶然所见的文字，现在都不知道上哪找。”
周径庭是信的。
别人也会信。
因为林晓禾给出的炼钢法子，不是偷偷摸摸就能做出来的。
不仅需要朝中管制的铁矿，还需要熔炉，这要能瞒着世人做出来，根本不可能。
吃罢果饮子，林晓禾让初霜将桌上的杯碗撤下去，和周径庭说起建造房子之事。
林晓禾要建立的房子和院子不一样，更像是学舍，不过也有区别。
其中有一间房，是专门用来洗漱、出恭之用。
“蝗虫治理起来，多半需多年。在外不便用照明之物，只能将此设在屋内。”林晓禾解释道，“一个房子需住多人，将恭桶置于卧室之中，实在不妥。”
这是给雇工们准备的房子，能考虑得这般周到，已经难得可贵。
房子除了单独的洗漱间，还有前厅后室。
没有过多涉及，卧室里是大通铺和衣柜，前厅只有桌椅。
每个房间都有窗户，为了避免蝗虫钻入，都用了窗纱，用的网纱细密，质地严实的布，不容易坏。
看得出来，林晓禾考虑到了房子的光亮，以及气味的问题。
她原本无需做这般多，很多大户人家，下人们住的房子，都是没有窗户的昏暗小屋。
哪会替他们考虑舒服不舒服。
窗纱用久了还得更换，也是一笔支出。
林晓禾要住的房子自然和这些不一样，更倾向现在的宅院，前院后院泾渭分明。
“八人一间房，现今这的人，已有四五十人，最少得有六套房子。”林晓禾考虑了一会儿，“先建八套吧。”
这八套房子，并不包括厨房。
厨房的设计和其他房子完全不一样。
“你上次说，他们在兵营中，不好带现银。”林晓禾用手撑着下巴，看向周径庭，“现在边关城的店铺还没有开，之前的法子不合适。我打算给他们支取银钱的契约文书。”
周径庭眉眼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的说辞，不知道眼前之人，又有什么独特的想法。
希望不是太惹人注目之事。
“我的银钱，大多放在顺宁钱庄，我给他们提供契约文书，他们拿着此物就能去顺宁钱庄提取契约文书上所写的银两。”
“这与印章的用法大同小异，我能和顺宁钱庄达成一致。涂改损毁的契约文书都不可使用，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者契约文书丢了，可以让我查实后补办，这样他们就不用弄丢了。”
“这种文书是一式三份，顺宁钱庄一份，我一份，你的将士们一份。每一份契约文书都有编号，还得凭户籍、路引支取……”
林晓禾给周径庭讲述了银行的存取之法。
这样一块大蛋糕，让给顺宁钱庄去做，林晓禾认为他们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银行靠人力运转也持续多年。
林晓禾认为现在未必不可行。
契约文书必须做到不容易被仿造，同时还得派人对支取过的契约文书进行盘点，一旦发现问题，还得花费人力将银两追回。
支取银两，需要户籍或者路引，朝中对这些的管理严格，没有关系要造假不容易。
钱庄在私下会放印子钱，也有不少需要本钱去赚钱的生意，这点风险，钱庄会愿意承担的。
林晓禾甚至认为，用此事，她还可能和顺宁钱庄达成新的合作模式。
这些话，就不必同周径庭说了。
他只需懂得，拿着契约文书就能从顺宁钱庄支取出银两，说给将士们知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