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大夫给银两很爽快,一百二十两,足足比县城多了四十两。
至于华大夫刚才的话,洪大山似乎没在意,也许没多想,半点疑问都没有。
医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抬着人放在医馆里面。
林晓禾听了个只言片语,说是从村里来的,来一趟省城不容易,还请大夫先看一眼。
“你急,我们也急。等了好多天才等到义诊的时间,一个个都说急,那我们今天不用看了,明天你给我们出诊费?”
医馆里面闹哄哄的。
林晓禾和洪大山几乎是挤出来的。
一出门,洪大山就被一个孩子撞了一下,那孩子没有料到洪大山底盘这般稳,一下子被撞翻在地。
林晓禾低头看了一眼。
那男孩低着头,脸上污渍重,看不清面貌,他一跃而已,像只松鼠一样从人群里钻走。
林晓禾蹙眉。
洪大山的手已经放在腰部,但这会儿放下来了。
“他偷你的东西了?”林晓禾不放心地伸手摸了摸她刚放好的银票。
“嗯,无事,几两碎银。”洪大山不打算计较。
“你还真是大方,尝到一次甜头,就会想做第二次,以后遇到硬茬子,可得小心了。”林晓禾说着风凉话。
洪大山一听,脸绷紧,朝那小孩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林晓禾悠哉地跟了过去。
这路修得方正,可不太容易跟丢。
那孩子七拐八拐的,但没有注意后头有人追他。
这业务很不熟练。
洪大山不敢离林晓禾太远,见林晓禾跟不上了,一把抓住那孩子。
“放开我,放开我。”小孩被洪大山一把拎起,他拳打脚踢的,就是打不到洪大山。
林晓禾赶上了他们。
一张被抹黑的小脸,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早就想好了要偷钱,只是不知道偷了几个人的。
“光天化日下就敢偷东西,还把脸涂成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会做坏事?”林晓禾看着他年龄小,倒也没呵斥,“偷了多少?”
“我没……”小孩还想辩驳。
“都被抓住了还说没有,要见官吗?”林晓禾嗤笑。
小孩把藏在袖子里的钱袋拿了出来,只有一个,就是洪大山的。
洪大山捏了捏钱袋,银两都在。
“我只是借用一下。”小孩气呼呼地说,“你们不肯的话,我不就还给你们了嘛。”
“竟还不知错,小孩,这可不对。”林晓禾对年龄小的孩子耐心会多一点,“不问自取谓之偷,不管是何原因,不管有没有偷的意愿,不问自取,就是偷。”
洪大山把小孩子放下,又把钱袋递给了他:“现在是你的了。”
林晓禾一脸无奈地看向洪大山。
那小孩被这意外的情形,吓得都不敢拿。
“我说,这钱现在是你的了。”洪大山又重复了一遍。
“给我?”小孩后知后觉,从洪大山的手中接过钱袋,看见他真松手了,一时间怔住了。
那是洪大山的钱,既然他想给,林晓禾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小孩看着两人正打算转身离开,猛地给他们俩跪下磕头:“多谢恩公,我叫陶祥安,他日若有回报的机会,定回报恩公的恩情。”
洪大山转头不赞同地看向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随意下跪!”
“是,恩公。”陶祥安慌忙站起来,已然流下了眼泪,用手一抹,一张脸乌漆嘛黑。
洪大山略加思索,看向林晓禾:“掌柜的……”
林晓禾心里叹息一声,洪大山外冷内热,这事肯定不能当没事人一样走开:“你问清楚吧。”
“多谢掌柜,他与我故友之子年龄相仿。”洪大山解释了一下。
林晓禾无所谓地点点头,不管是何理由,总之她答应了。
陶祥安带着两人来到城郊的破庙,他姐姐陶因宁原是省城罗府的婢女,六天前因盗窃被罗府抽了鞭子而后丢出府外。
陶因宁那天夜里就发了高烧,陶祥安把他们存下的银两都用完了,陶因宁还是反反复复烧着,想趁着悬壶医馆义诊的日次,给陶因宁看病,可他一个人没有办法把陶因宁带过去。
要请大夫上门,还需要银钱。
于是陶祥安就动手了。
“我姐姐不会偷盗,她醒过来几次,每次都跟我说,她没有偷!”陶祥安说的忍不住哭起来。
陶祥安今年九岁,在染布坊当学徒。
因为去染布坊当学徒的费用最少。
陶因宁十五,在罗府当下等的洒扫婢女,一个月一两银,很少得到赏赐的机会,但两姐弟都包吃包住,日子过得下去,还能存上一些钱。
姐弟两个原先还盘算着,等陶因宁满十八,攒下的银两足够赎身,还能剩下一点钱,等陶因宁嫁了人,就在夫家那边给陶祥安找一处安身之地。
眼下,这场意外,让所有的设想全部泡汤,陶祥安失了方寸,唯一的想法只有治好陶因宁。
陶因宁受的伤在背上,趴着昏迷不醒,微弱的呼吸显示着她暂时还活着。
因是女子,洪大山不好进来,只站在门外。
“你姐伤得不轻,为何没有敷治外伤的药?”
陶祥安红着眼眶:“几日前,罗府让大夫来看着,给了方子,那药极贵,只敷了两贴就买不起了。今日那药实在是不成用了,我才取下。”
“我不是大夫,你去请大夫来给你姐开方子吧。”林晓禾重新将薄被盖在陶因宁的身上。
陶祥安赶紧跑出去了,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朝洪大山行了礼才走。
林晓禾起身踱步走出,抬头问洪大山:“可是想救这两人?”
“他们孤苦无依,甚至可怜。若有父母在,不至于此。”洪大山看着这样的孩子,就会想起因为他而丧命的兄弟的孩子。
虽然还有母亲,但他们也过得清苦,若是他们遇到困难时,能得到人施以援手,那也是幸事。
洪大山看见这样的孩子,也没法不施以援手。
“世上无父无母之孩童数不胜数,你都要救吗?”林晓禾笑着摇了摇头,“你可救不过来。”
洪大山绷紧脸:“见到就要救。”
林晓禾看着洪大山认真的表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好吧,原先她只是想把清泉用在外敷的药材上,现在看来还是想办法把清泉喂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