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旬,玉栾宗议事大厅,众长老分列而坐,文清已经坐在了论剑堂堂主的位置上,在众多已经上了年纪的长老之中,算是一抹清冷但是靓丽的色彩。
赵源坐在客席之上,比一众玉栾宗的头头脑脑还要靠近姜处玄。
他的对面是一脸倨傲神色的平原王世子段深,他的面前,还摆放着一枚虎符,让这位平原王世子,看上去不可一世。
大厅之外,世子亲军约摸有两百多人,个个气息不弱,皆是手持长矛,身披重甲,左配宝刀,右带雕弓,斜插骨朵,身背斛禄,以仪仗队形,分别站立在通向议事大厅的石阶两侧。
这群上过战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鲜卑武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气,给予了玉栾宗一众弟子极大的心理压力。
而同样的精锐士卒,山下还有接近三万人。
虽然只是在山下安营扎寨,与玉栾宗和当地百姓秋毫无犯,但是这支恐怖军团本阵安营扎寨的地方,在进出玉栾宗的咽喉要道上。
其他几支偏师,却好巧不巧地驻扎在玉栾宗护宗大阵的阵眼附近。
玉栾宗整个宗门上下,如临大敌。
樊冲在一众玉栾宗执法弟子的看护之下,来到了议事大厅的石阶之下,那些鲜卑武士默然肃立,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但是释放出的杀伐之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樊冲拾级而上,可怕的杀气如同千万根细小的钢针一般,让他如芒在背,一个多月以前,他以势压人,如今就是要以同样的形式,让他感同身受。
冷汗簌簌而落,即使他拥有四重天权境的修为,也难以抵挡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可怕杀气。
不同于江湖散修或者江湖宗门,军队的士兵们往往装备有可以抵挡修炼者攻击的铠甲,并且通过协同训练,可以轻轻松松地将所谓的强者围杀致死。
所谓“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是也。
更何况军队当中本身就有不少的士兵是修行之人,只要是能战之士,朝廷往往来者不拒。
这些人由朝廷供养,以灵谷,妖兽之肉作为军需品,无需炼化,就可以将其中蕴含的灵气和气血之力自然融入丹田真气与自身肉体之中,以适应连年征伐的迫切需要。
不仅如此,军队之中的修炼者大多会以修炼者中数量最多的土系修炼者为征召目标,这是因为土系修炼者大多孔武有力,身材敦实,耐力极佳,因此是极为优秀的兵源。
并且在入伍之后修行齐国军队的通用功法《技击谱》,最大限度地达到行伍之中的真气协调,并且在施展防御性术法的时候可以达到最佳的效果。
正因如此,除非实力能够完全碾压,绝大多数江湖宗门并不想招惹这些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然而,真的到了那个层次之后,也不屑于去再去理会世间的纷扰。
好不容易走到了议事大厅的门口,樊冲的两条腿几乎快要不受他的控制,他好不容易抬腿进入,迎接他的是议事大厅众人的凛冽目光。
为首的掌门姜楚玄朗声说道:
“樊冲,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刁难平原王府上宾,并致其重伤,如今世子殿下率军三万,前来兴师问罪,你可有什么说的?”
“我……”樊冲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理解樊长老的良苦用心,无非就是心疼自家的门徒,生怕在我这里受了半分委屈。”赵源语调平和地说道,“既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母疼爱孩子也是天经地义,樊长老有如此慈爱之心,倒是赵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日在此,先给樊长老赔个不是了。”
“哼!”段深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莫非因为宠溺子女或者门徒就可以毫无底线?更何况,赵先生的态度依然如此诚恳,却还要恣意妄为,故意刁难,若非居心不良,本世子可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本来以为赵源的一席话,可以让世子殿下有所收敛,然而没想到却是怒意更甚,樊冲被这么一呛声,顿时哑巴吃黄莲,苦涩无比。
“世子殿下,如此诋毁一位长者良苦用心,可就是您的不对了。”赵源接着说道,似乎是有些不悦。
“良苦用心?”段深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赵先生与本世子关系甚密,几乎不是秘密,赵先生乃是青阳赵氏遗孤,被满门抄斩之前乃是青阳赵氏一门,最后的一位妖孽人物,父王有爱才之心,所以才命我予以保护,更何况如今他已经是王府的幕僚,尔却三番四次要刁难于他,老儿,我且问你,你是何居心?”
说到这里,段深已经是怒火滔天,双眸喷火,直直瞪着樊冲,仿佛恨不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似的。
“世子恕罪!”樊冲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玉栾宗众人也是看明白了,这赵源看似是在维护樊冲,但是仔细一琢磨,字字句句,都在阴阳怪气。
“现在知道求饶了?我听说樊先生之前可是威风的很呐——竟然连我王府的面子都不给,打狗尚且要看主人,何况还是我王府上宾?”
段深冷笑道。
他这句话,让樊冲更加羞愧欲绝,脸色涨红得如同猪肝,但是却不敢有半句怨言,这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他咬着牙齿,低垂着头颅,一动也不敢动弹。
“樊冲,你倒是说句话,当着诸位长老的面,当着世子殿下的面,当着赵先生的面——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处玄冷声质问道。
樊冲额头贴着地面,他颤抖了起来,从未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让他像今天这样,如此的惊慌失措。
“世子饶命,在下知错了,在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冒犯王府了,请世子殿下宽恕!”
樊冲磕着头,惊慌失措地求饶道。
“那么就说说阁下错在哪了,樊老儿,你就只有这般认错可不行啊……”
段深说道,脸上都是邪魅的笑容。
“在下知错了,是在下鬼迷心窍,在赵先生给予海量聘礼之后仍然欲求不满,本以为威胁一番,就能让赵先生交出更多修炼资源,可是没想到……没想到赵先生真的应了下来……是在下不识泰山……”
樊冲磕着头,不停地忏悔说道。
“哦……原来是鬼迷心窍啊?”段深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既然知道鬼迷心窍,那就是你不知廉耻啦,小小的宗门堂主,竟然为了私利,胆敢威胁王府上宾?——妙哉,妙哉……”
“当真如此?”
姜处玄闻言,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厉声质问道:“想当初赵先生所赠十把天品玄兵之中,有五把宝剑,如此明显的倾斜,你樊冲——竟然还欲求不满?”
姜处玄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樊冲,一时之间,因为恼怒的缘故,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下知错了,请诸位长老恕罪。”樊冲惶急不堪,以头撞地,说道。
“赎罪……赎罪?哈哈——樊冲……本座看你是活腻味了吧!”
姜处玄一下子暴跳如雷,猛拍桌案,指着樊冲跳脚骂道:
“你这个蠢货!”
“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本世子还以为玉栾宗可以与醒狮派有所不同,看来此番本世子当真是瞎了眼……”段深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传音符,说道“各部听令……”
“且慢!”姜处玄一看世子殿下准备动手,立即喝止,“世子殿下为何如此绝情?”
“那好,姜掌门,你觉得此人应当如何发落?”
段深淡漠的声音问道。
姜处玄微微皱眉思考片刻,便开口说道:“依老夫之见,此人虽然愚钝无智,但终究曾经也算是宗门长辈,念及其多年对玉栾宗弟子的教导之功,就将其逐出宗门吧!”
“如此也罢……”段深略微沉吟,于是转头看向赵源,说道:“赵先生以为如何?”
赵源拱了拱手,说道:“全凭世子安排。”
“既然如此,樊冲,你且速速离开玉栾宗吧!”段深说道。
樊冲一愣,随即感激涕零地叩首谢恩,说道:
“多谢世子仁慈,多谢赵先生既往不咎……在下告辞!”
说完,他便起身朝门外飞奔而去,生怕稍晚一步,自己的性命就会丢掉。
“接下来就该谈谈平原王府和玉栾宗之间的关系了。”段深慢慢悠悠地说道,“这也是赵先生和本世子来玉栾宗的主要使命之一,虽然贵宗在江湖上是一尊庞然大物,但是在我平原王府面前,宛如蝼蚁一般,将本世子的挚友打伤,岂能如此了了?”
“世子殿下所言极是,玉栾宗愿意给予赵先生一个客卿长老的席位,每年给予十万高级灵石的供奉,不知道世子殿下意下如何?”
段深笑了笑,转而看向赵源,说道:“赵先生以为呢?”
“我没有异议。”赵源说道,“但是我希望可以从中折取四分之三,给予吾妻端木玄月。”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端木玄月更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每年十万高级灵石作为供奉,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他却愿意折取七成以上给予端木玄月,虽然有借花献佛之嫌,但是终究还是到了自家门徒的手里。
然而对于端木玄月来说,这意味着赵源给自己铺上了一条后路。
但是在如此庄严的氛围之下,当众提出这个请求,也是毫无疑问坐实了端木玄月的名分。
段深笑了笑,
几家欢喜几家愁,张巽看到文清的眼底泛起一抹黯然之色,一时之间,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对于玉栾宗本身而言,背靠平原王府这棵大树,利大于弊。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如今的玉栾宗,要变天了。
姜处玄也没想到赵源会提出这个请求,于是说道:“一码归一码,不过既然是我玉栾宗有过错在先,那么我等愿意一次性追加二十万特级灵石作为嫁妆,同时仍然以赵先生为客卿长老,每年供奉十万高级灵石,不知赵先生以为如何?”
二十万特级灵石虽然在价值上等同于二百万高级灵石,但是就可以给修行之人带来的好处而言,绝非二百万高级灵石可以比较。
虽然这一次几乎掏光了玉栾宗的家底,然而灵石这东西,没了可以再挣,但是与平原王府结交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姜处玄直接问道:“我看世子殿下器宇轩昂,仪容倜傥,不知道可有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