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当时核心级战舰的提出者是谁,为什么非要把核心级战舰设计得和天空城一个规模?为什么又要把舰内运输车设计在这种地方?每隔半步就规划一个停靠点不好吗?”章弃之抱着他的保温杯,“吨吨吨”地给自己灌着水。
星冉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是你太废,从甲板到这直线距离也就400米,别整出一副快死在这里的样子。”
“你们五个是被‘起源’感染的人,我又不一样。我的容器已经难以支撑我维持除了两点一线以外的生活状态了。”
“你还怪自豪的。”
“感觉......更像是废掉了。”暮晕和室安交流了一下看法,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彼时析雨认为可能是工作所致,而采芷则更好奇起源学家是不是都是像这样不修边幅。
“我又不是纯粹的起源学家。”即使他正在申辩,但还是竖起大拇指以肯定暮晕和室安的看法。
“我是废人,而且大部分真的在做研究的学者应该是没有什么时间来关注自己到底看起来令不令人赏心悦目的......大部分。”
“嗯,可能房间也是。”星冉点头附和。
章弃之侧过头瞥他一眼。
“能不能少揭我底?”
星冉稍带抱歉地对他笑了笑。
“对了,薛雪博士是不是也在卡尔莫斯上?”彼时析雨看气氛不对,于是迅速转移了当前的话题“我好像在舰上看见过她。”
室安举起手。
“这题我会——她确实在卡尔莫斯上,我和暮晕上次在舰内升降梯里还遇见她了。”
剩下的人都看向暮晕。
“嗯。”他感觉压力有一点大,于是赶紧点头证明室安没有在胡说。
那是大概三周前,卡尔莫斯上的人员还没有进行交接,暮晕和室安正在返回休息区的途中。那一次偶遇就发生在他们经过休息区和生态区的“交互之井”时。
“交互之井”是一种文艺的叫法,它的本质是巨大的舰内垂直交互通道,几乎贯穿除了防御工事外所有的舰内分层,目的是为了满足运输无人机在战舰巨大且复杂的内部进行快速的楼层转移。“交互之井”在不影响舰体强度的前提下会设计得尽可能巨大以增加转移上限,所以对看惯了大地和海洋或是冰川的人们来说,这也算是难得的壮丽风景。
载着他和室安的升降梯在透明的管壁中攀升,梯厢先是平稳地停下,接着厢门安静地滑开。
很突兀地,她也进入了这个梯厢。
她的头发呈淡蓝,混有一些灰色,头发弯曲的弧度不太明显。发型蓬松且略显杂乱。上身是一件无袖的毛衣,外面是一件白色的长褂,连小腿都盖住了一部分。裤子则是一条比正常规格略短一些的中裤。
三人里没有一个人说话。薛雪就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梯厢中离二人最远的一角,不久之后厢门再一次打开,她就像逃跑一样迅速地离开了运载梯,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的左眼处和脸颊的左下部都包着纱布。这是除去如她的头发一般灰蓝无光的眼睛和大号的圆框眼睛外给暮晕留下的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薛雪吗?我倒是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见过她......我感觉她好像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太喜欢和人待在一起......在那个见面会上她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状态,我也没看见她有找谁聊天......个人认为她应该不太喜欢那种社交场合,让她待在人多的地方简直就像是在折磨她一样。”
“我记得她的评价挺复杂的。”
“很复杂是一个方面......话说你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我是舰长,了解在舰人员的状态很正常吧。”
星冉示意章弃之继续说。
“我又不是主修医学或生理学的,专业性的东西我又没法评判,和她又不熟,问我也是白问啊。”
“知道多少先说吧。”
“比方说......她是个自杀狂?”
“啊?”
章弃之看见四张充满疑惑地脸,程度各不相同。
唯一不吃惊的是彼时析雨。
“看来这里有人比我更清楚情况......话说她真的是自杀狂吗?”
彼时析雨点点头。
“她尝试过自杀好几次,据说是有一些抑郁倾向,也有说她就是想自杀.的.....但是曾经确实割腕过两次,吞药有三次,有一次甚至还下过病危通知书......不过最后还是救回来了。虽然她在医学方面的成就极其突出,手术台上无人能出其右,但是自杀这种事情对她作为一名医生的名声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
“果然医生也会生病啊。”
星冉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沉默间,光线忽然明亮起来。
星冉侧过身,转头看向窗外。
“已经到中央生态区了啊,那干脆就在这下好了。”
“啊,为什么?这里离指挥区还有好远的一段路啊。”
星冉又转头看着章弃之。
“你,加强锻炼。”
“靠。”
列车停了下来,车门无声地滑开。
“这个感觉像是降临前的设计风格。”
“你指的是车门吗?”章弃之很快反应过来暮晕说的是什么“直觉很对。”
“之前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章弃之很随意地对提出问题的室安摊开手。
“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社会。”
暮晕也想问一些事情,但他仅仅是吸了一口气,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星冉看着他们,想起了几年前的光景,想起了自己的朋友。很久以前大家都像这样聚在一起,到后来就如同升入天空的烟花一样分散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很难再见上最后一面。
又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像是升入天空的烟花一样。
所以,大多数驾驶员都有一个或几个就算舍弃性命也不愿意丢掉的东西,即使在接入起源时会成为累赘。
他从衣服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照片,他解开上面缠绕的红绳,并准备把它展开。只不过展开到一半时,他叹了一口气,把照片折好,系紧红绳,把照片放了回去。
随即,他转身,把还在讨论的他们留在了身后,并没有叫他们。
至于为什么,星冉想得很简单:
——他们总会跟上来的。
约两步之后,他抬起手,把食指按在耳后的耳机上。整个动作非常流畅,以至于显示出一种近乎刻意的自然。
“任铭,全舰备战。”
他的步调没有变化,连表情也与原先无异,像是在散步一样轻松。
仅是如同印证他的话语一般,警示的窗口从身边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