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厂长五十岁左右,看发型是个强者,胡家豪介绍道“卢厂长,现在国家不是开放个体户了嘛,我们哥俩没事,想弄点生意做。”
卢厂长眉头一挑,笑眯眯的道“那是好事啊!国家支持的,我们肯定也支持嘛。”
方源一拍大腿,对胡家豪道“看看,你看看咱们卢厂长这觉悟,这眼界,难怪人家当第三纺织厂的厂长。”
“必须的啊!”胡家豪郑重的点头道。
卢雄呵呵一笑,当了半辈子厂长,哪能看不出来这两人给自己灌迷魂汤呢,不过他也不在意,好话一箩筐,但能不能办事,还得看箩筐里有没有真金白银。
方源见卢雄不为所动,也知道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便收了马屁,缓声道“卢厂长,我听说最近各大纺织厂的布都滞销了。”
卢雄神色微微一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笑道“没有的事啊!纺织厂的布还能滞销,从来没听说过,这哪来的传言啊?”
方源笑眯眯的道“传言不传言的再说,可第二纺织厂最近出了一批布,没用布票,这事您知道么?”
卢雄微微点头,然后漫不经心的道“听说过,不过也正常,老百姓也难,买点布凑票不容易,我听说第二纺织厂是为了回馈老百姓,所以才出了一批不要布票的布。”
方源点头,心道这卢厂长说话可真是滴水不漏,但脸上依旧满是笑容的道“这话说的对,回馈老百姓,巧了,我也是老百姓。”
“我也是啊!”胡家豪立即接话道。
卢雄此时才抬眼看向两人,笑道“怎么,想让我也回馈回馈你们?”
方源点头道“对,反正都是回馈嘛,我们得了实惠,第三纺织厂得了利润,双赢的事情嘛。”
卢雄却摇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事不是这样办的,不要布票固然出了货,可回头上面问起来,我怕屁股下面都是钉子。”
卢雄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要布票出货这事,他看着也眼馋,但他做人从心,不敢跟着学,怕保不住自己的位置。
方源缓声道“卢厂长,我说话直,您别见怪。”
“你说。”卢雄点头。
方源双眼微微一眯,缓声道“您就没想过,江淮三个纺织厂,你们第三纺织厂建立最晚,规模最小,出货最少,都是厂长,人家每天小轿车代步,我刚才看您……骑自行车来的吧?”
卢雄脸上有些尴尬,皱了皱眉,然后道“情况你们不了解,第三纺织厂建厂,是当初为了填补第一,第二纺织厂的产能不足建立的,所以第三纺织厂……情况特殊。”
方源道“再特殊,工人也要吃饭吧?我可听说了,第三纺织厂的福利是三个纺织厂里最差的,工人平时不高兴,那这工作积极性就低啊!出不了成绩,您这位置下面,也同样都是钉子。”
卢雄沉默了,因为方源说的没错,如果真要比喻,第一纺织厂,第二纺织厂,那都是亲的,只有第三纺织厂是后娘养的。
当初第三纺织厂建立,确实是为了填补产能窟窿,可后来技术更新,两个纺织厂的产能上来了,第三纺织厂的位置就很尴尬。
每年江淮劳保订购的时候,第三纺织厂只能吃剩下两个纺织厂的剩饭,人家嘴里还振振有词,你那小厂子,给你订单,你也做不了啊!
总体来说,在第一纺织厂和第二纺织厂面前,卢雄憋屈,当领导的憋屈,那底下工人还能好?整个第三纺织厂这些年,已经跟个混子差不多了,凑合活呗。
方源见状继续的“您光觉得,第一,第二纺织厂不用布票就出布,是犯错误,可您想没想过,人家敢这样出,是得了上面的消息,不然您觉得两个厂子的厂长是傻子么?”
方源这话让卢雄猛的一愣,方源心中啧啧,这位卢厂长的反应是真的迟缓,不过如果不是这样,自己还真不找他。
江淮三个纺织厂,方源之所以找第三纺织厂,就是因为这个是最小,最受气的那个,跟另外两个纺织厂合作,首先未必能成,人家不缺你这个客源,求爷爷告奶奶的,到最后有可能屁都落不到。
而和第三纺织厂合作,竞争力度小些不说,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对第三纺织厂也算是雪中送炭了,这种合作更稳妥一些。
方源继续给卢雄加码道“卢厂长,不是我说,有些消息虽然是小道消息,但不是亲近的人,谁能听到这个小道消息呢?”
“等消息从暗转明,人家两个纺织厂早就把江淮能揽的客源都揽了,到时候恐怕连残羹剩饭都没得吃了。”
方源的话对卢雄来说,堪称杀人诛心,他这些年被上面两个纺织厂压的苟且偷生,要是以后市场真有什么变化,自己还是被人压着,那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这……。”卢雄还是犹豫,这是个没魄力的,也许工作中能勤勤恳恳,但你指望他开拓进取很难,是老黄牛,但不是千里马。
方源道“卢厂长,要不我给你打听打听,问一问熟人?”
“熟人,谁啊?”卢厂长疑惑道。
“杨市怎么样?”方源笑道。
卢厂长瞪大了眼睛,立即道“真的假的,你们能走的通杨市的路子?”
“啥走的通,走不通的,杨市工作细致,这种事情问一问,他肯定会耐心解答的。”胡家豪装模作样的说道。
卢厂长想了下,确定道“也不用问杨市了,他老人家平时忙,咱就不打扰了,你们不就是想从第三纺织厂买布么?可以,你们想要多少?”
“先来一吨棉布!”方源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下连旁边的胡家豪也吓了一跳。
“不是……布不是论尺来的么?”胡家豪没文化的样子,让方源和卢雄都冷笑一声。
卢雄琢磨了一下,一吨棉布就算是放在第三纺织厂也不算多,可这毕竟是走私人的路子,以前虽然多,那都是公家的路子,肯定不能一样算。
“一吨没问题,但价格……我不可能给你便宜。”卢雄咬牙说道,作为厂长,跟私人谈这种生意,本身已经是违规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