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云华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扶着胀痛的额头,她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入眼是鲜红的纱帐,铺满锦被的床,
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云华伸手一探,摸出一把红枣花生来,
窗前的台子上摆着一对燃尽了的凤凰花烛,
这……好像是个婚房,是谁大婚了?
听到屋里的动静,两个侍女连忙端着温水进来了,
云华抬眼一看,是玉雨和玉茗,
两人红着眼眶,服侍云华起身,
“玉茗,我这是在哪儿?”
“姑娘……不对,夫人,你说什么胡话呢?”玉茗似是惊讶云华有此一问,
云华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好像……忘了许多事……你们给我说说吧。”
自从醒来,云华便觉得头昏脑胀的,浑身无力,
更糟糕的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玉雨玉茗两人对视一眼,玉雨率先绷不住哭出了声,
“糟了,呜呜呜,夫人昨夜肯定是太伤心,失忆了。”
玉茗擦了擦眼角的泪,扶云华坐下,
“夫人,昨日是您大婚,可是洞房花烛夜,姑爷他却……”
云华凝神想了想,这两人看着那么难过,莫非是她嫁的这位姑爷在大婚当晚……
“死了?”云华酝酿出一丝难过,
可怜她那还未见过面的夫君,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啊?”玉雨玉茗两人惊讶地张大嘴巴,“夫人你胡说什么呀!”
“姑爷怎么会死,他好好的呢,只是……只是……”
玉茗话说了一半,不忍心地看了一眼云华,生怕会刺激到云华,
她家姑娘都已经难过到失忆了,若是再受了刺激可怎么办,
玉雨却没眼色地一股脑说了出来,
“只是新婚夜姑爷他抛下娇滴滴的新娘子,在外面书房过了一夜。”
“哦……”云华闻言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原来不是死了,只是没有和她圆房呀,
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不过……我那位夫君,是谁来着?”
完了,姑娘真是难过的失忆了,
玉雨玉茗用一种同情又怜爱的眼神看着云华,直把云华看得背上发毛,
“当然就是常家公子,陛下钦点的城阳侯呀。”
常家公子……
云华眯眼回忆了一会儿,常家公子不就是……
常松晖?
接下来两日过得很顺利,云华坦然地当起了城阳侯夫人,享受着一众侍女无微不至的照料,而且那位城阳侯,没有踏进过她的屋子,
住着城阳侯的大宅子,享着城阳侯夫人的富贵,还不用伺候夫君,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可是大婚后第三日,便是回门的日子,城阳侯会陪着她回门,
玉雨玉茗两人知道云华失忆了,担心出什么岔子,便紧急给她恶补了一下,
“夫人,您是岳家大小姐,因身子弱在道观休养了几年,上个月,您父亲岳将军和继母常夫人为您选定了婚事,便将您接了回来准备大婚。”
“咱们岳家和常家,都是辅佐当今陛下登基的有功之臣,两家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呢,只可惜,姑爷他……”
云华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当今陛下是?”
“就是先帝的二皇子,李景。”
回门日很快便到了,云华在玉雨和玉茗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出发的前一瞬,城阳侯才匆匆赶到,
撩开帘子,常松晖在云华对面坐下,
他今日着一身藏青色外袍,玉色束冠,面容冷峻,
云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心里有些窃喜,
长得还行,不亏。
似乎是注意到云华的目光,常松晖转头看向她,
怀着惊喜与期待,朝云华挤了挤眼,试图得到云华的回应,
云华嘴角得体的笑维持不住了,默默转头,
糟了,这货有病。
到了岳府,也就是如今的定北侯府,众人寒暄一番便落座用饭了,
主位上坐着的是云华的父亲,岳远,左侧是她的继母,常文钰,怀里抱着的是他们才刚满月的嫡子,
岳远右侧坐着的是云华的祖母,一旁则是二妹妹和三弟弟,这两人是岳远在西北时的外室所生,
原本他们是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的,可那位三弟弟岳云阔,当了京中商会的魁首,算是给岳家长脸了,
不过他们的生母,叫做孟昭,还是依旧低声下气地站在祖母身旁布菜,毕竟这个府里已经有了正经的主母,
这餐饭云华吃得不耐烦,
一来,岳家人将她送到道观里不管不顾,直到成婚前才接回来,亲情本就寡淡,
更何况现在继母已经产下了嫡子,其乐融融的,哪里还有她什么事,
二来,也不知道这个当魁首的三弟弟抽了什么风,隔着饭桌,动不动朝她挤眉弄眼的,
他们俩很熟吗?
她本想扭过头,眼不见为净,可一旁坐着的夫君城阳侯也是这副德行,看着她时,眼睛眨的跟进沙子了一样,
云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的日子可叫她怎么过啊。
幸而回门之后,城阳侯送她回了府,便依旧是每日睡在书房,从不进她的屋子,这样的日子叫云华畅快不已,
夜里,她卸去满头的珠钗,舒服地躺在大床上,难得想起了那位宁愿睡在书房的夫君,
这位城阳侯也是有意思,娶个夫人回来,不碰,就是供着是吧?
不过很快,云华就明白为什么了。
端午夜里,宫里宴请一众王公大臣,城阳侯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席间,云华忍受了来自继母和常太妃,也就是先帝的常贵妃的轮番问候,打算出去透透气,
御花园里,正巧撞见一对年轻男女互诉衷肠,
云华本无心探究,可月光倾泻之下,正巧看清了两人的面容,
花丛中,抱在一起的两人赫然就是城阳侯常松晖和四公主李含光,
云华升起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之感,难怪这个城阳侯从不进她的屋子,原来是另有心上人呀。
那两人大约是担心被人发现,很快便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云华便也打算离开,可不巧正迎面碰上三公主李含光,
方才还泪光点点、欲说还休的美人一见到她便气势汹汹,一把将云华推进了池水中,
扑通一声,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夏夜的池水微凉,云华呛了几口,觉察到岸边三公主已经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云华不会水,静静地在水中沉了下去,
又是扑通一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揽在云华腰际,将她拖抱着浮出水面,
云华轻抚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还好,大难不死,
此时腰上的双手还未松开,温热的暖意从腰间游走全身,
岸边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抱着她的人沉声呵斥,“都别过来!”
一阵轻旋,那人将云华抱上岸,不顾自己还在淌水的衣衫,拿起地上的披风给云华披上,确保遮得严严实实,
云华抬眼看着那人的脸,
长眉入鬓,一双清冷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着,鼻子高挺,糅合了出尘的仙气与孤傲的冷峻,
好像在哪里见过,云华的头又开始痛了,
一众随从跟了上来,关切地出声询问,
“陛下,您可有伤着哪里?下回让属下去救人即可,您再着急也得顾惜龙体呀!”
所以,这就是当今陛下,先帝的二皇子李景?
熟悉感愈演愈烈,云华的头痛得快要炸了,
新帝关切地看着云华,低沉的嗓音带着落水后的沙哑,
“城阳侯夫人,你没事吧?”
云华出神地抬手抚上新帝的眉眼,
不顾一众随从的惊怒,新帝只当云华是吓到了,抬手将云华的手捉在掌心,
“城阳侯夫人放心,今晚的事朕定会彻查,不叫你白白落水。”
两手交握的一瞬,云华一阵头晕目眩,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冲云观,东风寨,商会,矿山,茫茫飘落的雪,
目光渐渐亮起,她终于想起来了,
委屈涌上心头,云华琼鼻微红,盯着面前的人,无声落泪,
什么李景,这分明就是她的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