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弟弟又陷入沉思的神情,荣安公主干脆把他拉着走到了正殿坐了下来,好生劝解:“我知道你心疼母妃,也心疼舅父。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大家子女又有几个是为了自己而活的呢?母妃从没有提及过去的事情,我猜她未必想让我们知道那些往事。你整天这样,若是被母妃看出了端倪,追问原因的话,你准备怎么跟母妃说?”
怀安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姐,我自然知道你说的都在理。只是,想想崔舅父这一生,再想想母妃一生所承受的一切,我就觉得有些恨自己。”
“怀安,你是不是以为,母妃对父皇没有感情,是因为有了我们,才让她心甘情愿地困在了这皇宫之中?”荣安公主好像有些明白弟弟的心结究竟在哪里了。
“难道不是吗?母妃入宫是为了宋家,母妃在这后宫做小伏低,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太后一生嚣张跋扈,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若不是父皇对暄皇后用情至深,只怕那老女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母妃呢!”怀安王不忿地说道,小时候太祖出征在外,太后欺负他们母子的记忆,又浮上了心头。
“母妃不后悔的,怀安,也许母妃生下我,是有苦衷的。但是,生下你却未必。母妃也许不爱父皇,可是她心里是有父皇,是有懂父皇的。也许,这就是母妃最让人心疼的地方吧,她太过于善良美好,一辈子总是为别人考虑,很少为了她自己。”荣安公主有些哀伤地说道,眼圈儿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些红色,怀安王看了有些心疼。
荣安公主只感觉一双大手揽住了自己的肩头,才转头看着那张跟自己有着七分相似,跟母妃有着九分相似的脸,笑着说道:“那时候,我求了皇上和皇后,他们却一直不肯答应让你回京看母妃。天还很冷,母妃心里大概也觉得自己不大好了,便说了很多话。之前,我不太明白,但是自从你说了那些陈年旧事,我倒是有些懂了。”
太祖皇帝并不太清楚宋太妃和承恩公之间的过往,原本只是利益联盟的两家,因着宋家把嫡女嫁给一个寒门书生,反倒是让太祖皇帝对宋家高看了两眼。
彼时的太祖,还没有遇到后来的暄皇后,太后的各种作妖,已经让太祖皇帝疲累不堪。宋彦君的出现,就像老天送给他的疗伤圣药。而收起爱意为家族的入宫的宋彦君,心中也是伤痕累累。
最初的最初,也许只是为了让巩固两家的关系,但是荣安的到来,就像是命运送给他们的慰藉,娇软的女儿,让铁血男儿多了几分柔情,一同抚育女儿的日子里,两个人也产生了一些情愫。也许并不深刻,但却真的有一些什么东西在彼此之间变化着,她想怀安的出生,一定是在期盼中的。
只是,后来父皇遇到了他的真爱,那个美好的女子,想到宋太妃的话,荣安笑了笑说道:“弟弟,你知道吗?母妃说,若她是一个男子,也会哀伤暄皇后那样的女子,母妃说太过美好了。”
“我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去军营看父皇,我贪玩一个人偷偷跑出来骑马,摔下来了,是那个红衣女子如神祇般打马而来,将我一把拎起,避免自己被受惊的马儿踢死。”
自那日起,怀安心里是矛盾的,直到救自己的人,就是那个父皇口中的“天下最爱”,他心中是有些怨愤的。但是,自己被救的的场景,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时,总是挥之不去。
“怀安,母妃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有多么爱我们,这是装不出来的。崔舅父折磨了自己一辈子,也够了。我们陪着母妃,让她的余生在平和快乐中走完,不好吗?”
怀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皇姐,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在自己眼前重叠,良久,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好。”
“公主、王爷,老奴有事禀报。”身后响起了一个年迈的妇人说话声,二人看向来人,正是伺候宋太妃多年的老嬷嬷。
“嬷嬷,可是母妃又不舒服了?”怀安王焦急地询问。
“太妃睡得很安稳,尚未醒来,是舒妃拿来的药材,老奴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儿。”
“有何不对?”荣安公主一听就坐不住了,一个起身,就冲到了嬷嬷跟前:“嬷嬷快说。”
“这个,具体的老奴还不敢肯定,只是味道有些不对劲儿,像是被做过什么手脚,可是老奴学医不精,也只能看出有问题,具体是怎么回事儿,老奴也说不好。”
“另外收起来,不要对任何讲起,稍后先让太医令看看,本王出宫的时候再去一趟外祖那里,大舅父经手的药材生意不少,想必有人看出问题。”怀安王沉声命令,老嬷嬷心领神会地下去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眸中,都透露出一样的想法:只怕,是那位想要拿捏他们兄妹和宋家,才又使出了这般手段。只是,不知道这舒妃娘娘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舒妃母女迈进宫门口,便看到了一脸匆忙而出的荣禄,只见他眼前一亮,夸张地上前行礼说道:“哎呦,娘娘哎,您可是回来了,再不回来,陛下担心得就要亲自满后宫找您去了。”
舒妃还是如往常一样,柔和平静地说道:“公公又打趣本宫,陛下一向沉稳,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冲动行事。”
荣禄上前扶住舒妃,谄媚早就挂满了那张圆润的老脸:“陛下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只是遇到娘娘的事情,就总是担心不已,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朕看你是越来越胆大了,竟然敢在背后编排朕。”殿内皇上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便看到皇上脸上满是关心地走了出来,牵起舒妃柔软的小手,白了荣禄一眼,看似责备,语气却没有一丝怒意。
“奴才冤枉啊,奴才不过是把陛下对舒妃娘娘的关心,告诉娘娘罢了,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脑袋,也不敢编排陛下啊。”荣禄故意堆了满脸苦涩地说道。
“朕对爱妃的好,用得着你说嘴。滚滚滚,少在这里碍朕的眼。”皇上笑骂着,荣禄也是笑得一脸褶子地躬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