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隔着一道屏风,此刻,接生的薛嬷嬷和跪着的太医令,只能不安地把身子更深地匍匐在地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能啊,陛下,求您救救小姐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脚踏边,一个宫女,声嘶力竭地哀求着,同时,一遍遍地对着皇帝磕头,额头的血水伴着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地面上,看得薛嬷嬷心里一阵慌乱。
宫女恍若感受不到额头的疼痛,只是茫然地重复着嘴里的话,不停地把自己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地面,希望皇帝能够下令救救她的主子。
“来人啊,珍珠忠心可嘉,不惜殉主,准以公主之礼下葬,黄泉路上陪伴贵妃一程。”
坐在床榻之上的皇帝,只是盯着躺在那里,气息奄奄的贵妃,连个眼神都没有看向珍珠,就抬手虚晃了两下,给一条年轻的生命,画下了句号。
立刻有人上前,手持白绫,从背后缠绕在珍珠的脖颈,双手用力,珍珠不可置信地挣扎了几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年轻的帝王,死不瞑目。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床上女子的脸色惨白一片,已经没有任何生机。
大总管保德公公躬身上前,挥动手中的拂尘,示意殿内的人全部退下。众人颤颤巍巍地从地面爬起,弯腰低头悄悄地后退,走出内殿的大门,在院子里不安地跪下。
廊下,似乎刚刚赶来的皇后娘娘,手依然搭在徐夫人的小胳膊上,看到院子里的这幅光景,默默地站在了一边,轻轻地抬头,抬起保养极好的右手,轻轻拂过头上的凤头金钗,看着满天星河,旁若无人地数起了天空的繁星。
保德公公躬身退出内殿的大门,摆动拂尘,让身后的小太监轻轻地阖上金丝楠木的大门。
转身看见廊下的皇后,不慌不忙地恭敬行礼,皇后没有出声,连头都未曾扭动,只是虚抬了一下右手,算作答复。
保德公公起身安静地站到门口,看着皇后虚搭在徐夫人胳膊上的手,心里暗自思量起来。
外面都说,徐夫人和过世的定国公夫人情同姐妹,可惜,徐夫人的时运不济,她的丈夫和孩子病死在一场瘟疫之中。于是,定国公夫人便把徐夫人带在身边,主仆情深,相伴多年。宫内传闻,徐夫人与南宫小姐更是情同母女,所以就主动请求,入宫伺候做了贵妃的南宫小姐。
可看这光景,殿内那位已经香消玉殒,徐夫人却不悲不喜地伺候在皇后身边,这场景怎么都显得十分怪异,令人费解。
殿内,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偌大的房间。偌大的床榻前。地上一个衣着讲究的宫女,圆瞪双目地躺在地上,身体已经变得冰凉。
曾经日夜欢爱的金丝楠木雕花大床上,皇帝轻抚贵妃惨白的脸,诡异地一个微笑后,缓缓地开口了。
“灿灿,别怪朕狠心,你不死,如何能让你的父兄只身回京呢?”
“他们不只身回京,二十万大军的兵权,朕何时才能收回呢?”
“谁都别怪,要怪就怪你托身在南宫家。你死的不冤,谁让你的父兄功高盖主呢?”
“朕是真的喜欢你,你那么阳光,活得像个小太阳,可,比起朕的天下,朕宁可人生再无阳光。”
皇帝温柔地抚摸着贵妃的脸庞,就像他们恩爱之时,他一次次地抚过一样。
站在皇帝身后的女子,从满脸悲伤到怒目圆瞪,抬起双手,对着皇帝的脖子狠狠地掐过去。
可惜,她的双手穿过了皇帝的身体,没有丝毫力量留在皇帝的脖子上。屡次三番地失败,让女子情绪颓败,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可惜,没人能听到她的哭声。
诉完衷肠的皇帝,缓缓地走到殿门后,开门的同时,竟然泪流满面,脚步虚晃,跨出门槛的同时,虚弱地靠在保德公公的身上,气若游丝地说:“贵妃薨逝,按皇后之仪下葬。”
语毕,竟然两眼一翻,靠着保德公公缓缓倒下。
“太医令,您快来看看皇上呀。”保德公公一阵鬼哭狼嚎之中,已经命令小太监们把皇帝的软轿抬了进来,急忙把昏迷的皇帝送回他的寝殿。
“都愣着干什么?传本宫旨意,贵妃薨逝,皇帝伤心过度,后宫众人速到凤娇殿守灵。”
“遵皇后娘娘懿旨,奴才这就晓谕后宫。”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保喜公公躬身行礼后,带着几个小太监,急忙到后宫各殿传旨去了。
“传本宫旨意,凤娇殿所有奴才,殉主陪葬。”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众人,皇后娘娘动人的红唇一张一合,几十条性命就这样没了。
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求饶哀嚎的声音,很快,御林军已经把人全部带走,整个宫殿安静异常。
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徐夫人,陪本宫去送送贵妃妹妹吧。”
“老奴遵命。”徐夫人抬头望着身边高贵端庄的女子,眼睛里竟然满是慈爱。
抬起精美刺绣的凤鞋,轻移玉足,在徐夫人的搀扶下,抬脚跨进了这座恢弘的宫殿。
整个内殿,大到每一件家具,小到每一个摆件,都精致无比。就连窗下摇椅边摆放的水果,都是整个皇宫最新鲜、最精贵的。
可惜,它的主人再也享用不到了。想到这里,皇后满是阴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血腥味扑鼻而来,徐夫人急忙递上手帕,“此地污秽,娘娘遮一遮吧。”
推开徐夫人的手,皇后笑得一脸惬意:“污秽?本宫怎么觉得这是世间最好闻的气味呢?”
说话间,皇后已经跨过屏风,走到了金丝楠木大床跟前。
“妹妹,喜欢这床吗?喜欢的话,本宫可以把它给你陪葬。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灿歌那一缕亡魂,此刻,正跪坐在自己的冰凉的身体旁边,盯着自己惨白的面容。
听到皇后的声音,南宫灿歌的魂魄抬眼望去,只见一向端庄贤德的皇后娘娘,此刻面目狰狞,声音诡异地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