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圣哑然失笑,把康慧心往怀里抱了抱,真是一个纯洁干净的傻姑娘!于是说:“男女仅仅是睡在一起是不可能怀孕的。”
康慧心问道:“那怎么才能怀上孩子呢?”
王继圣道:“时候到了自然就有孩子了!”
康慧心依然不明所以,王继圣笑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看看田野的景色吧!”
向车窗外看去,虽然已经"小雪了,但是天气依然晴朗,天空更高而更深远,农村的天空上既无暇,又称得上洁净。没有什么风,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显不出一点寒意,阳光在眼前逝过,显示着生命的短暂。
大地上的景色一片灰暗枯黄,毕竟是到了冬天的季节,那些干枯的枫叶,已由淡黄变成深红,山脚下的野菊花还顽强地表现它的生命力。已经收割过的土地上,还有几株长在沟边的玉米杆,在西北风的吹动下发出哗哗的声音……
在那远处的河边,柳树在微风中瑟瑟地抖动着,枯黄的树叶无助地飘落下来,落在那树根旁边。
下午四五点钟,王继圣等人来到了阳阜县洪桥乡宋家村。
还没有下车,就远远地听见村里面传来了哀伤的唢呐声,“哭皇天”的旋律哀婉悲泣,音律由昂转低,变成一片悲怨之声。时如离人思妇,所思不见,穷途天涯,触景生悲;时如暴君在上,苛吏严刑,怨苦莫诉,宛转哀鸣,皮尽肉枯,呻吟求死。
王继圣加快了步子,带领一众人等往村子里走去。
一户人家门前搭起了灵棚,一群人在灵棚里外忙碌着。
天阴沉沉地,若有若无地飘着细雨,一些人们黯然神伤地走向灵棚,脸上挂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悲伤。 灵棚里内寂静无声,白炽灯悬挂在门口,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王继圣向路人打听,得知办丧事的正是宋秋波和宋秋果的家。
走进灵棚,早有人迎上前来,宋秋果给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磕头致谢。
王继圣对知事人说他们是宋秋月的朋友,听说宋家有事特地前来探望的。
正在灵前哀哀哭泣的宋秋波一听见宋秋月三个字,顿时止住了哭声,爬起来一把抓住王继圣的手,连声问道:“我大姐?我大姐她在哪里?”
王继圣见此状况,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苦涩地说:“秋月姑娘已经在大半年以前仙去了。”
宋秋波愣了一下,突然间泪如雨下,转身扑在灵前嘶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喊道:“大,娘,我的娘啊!你们不要我和秋果了,连大姐也不要我们了,这往后的日子叫我和秋果可怎么过呀……”
早有两个妇女上前跪在宋秋波的一左一右,低声劝慰着。
听见宋秋波哭着喊爹娘,王继圣心下愕然,这才注意到灵棚里摆放的棺材,虽然说棺材板不厚,却是比那一般的棺材宽了约有一尺半。
王继圣回头问那知事人,那人说道:“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们到那边坐下,我再细细地给你说。”
灵堂上摆放着敬香台,上面点着三支香,香烟缭绕,悠悠上升,深深地刺痛了人心。
王继圣扶着康慧心在灵前鞠了三个躬,敬完香后,自己却跪下磕了三个头。立起身来,见一些亲戚们和家人们肃穆地坐在两旁,面前是黑色的棺木,棺木前摆放着灵牌。
见有人跪拜,唢呐声又响起缓慢低沉的乐曲,让人感到无尽的哀思和痛苦。
王继圣在知事人的带领下,坐在灵棚旁边的一张简易圆桌边。
那知事人让了一支烟,王继圣接过点燃抽了一口,顿时觉得口腔里和心里一样涩苦。
知事人说道:“我叫宋长贵,是这个村里的村长,也是秋果的伯父,没出五服的亲戚。”
王继圣起身鞠了一躬,“晚辈王继圣,见过宋伯父!”
宋长贵忙让王继圣坐下,“今儿个死者为大,可不敢向我行礼!”
王继圣说:“是晚辈不懂规矩了!”又吩咐阿利去随礼。
阿利打开手提包,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王继圣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阿利便转身走到专门收账的桌子旁,拿出一万元钱递了过去。
那记账的人问:“一万元?落哪位先生的名字?”一边把钱转交给旁边负责收钱的人。
阿利犹豫了一下说道:“素姬,朴素的素,姓姬的姬。”
记账人一边记着一边说:“这倒是个稀罕的姓,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宋长贵在这边见王继圣行了一万块钱的礼,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人物,态度上更恭敬一些。他对王继圣说道:“这两口子辛苦了一辈子,一共生了七个孩子,有的送人了,有的早夭了,只剩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就是你们的朋友宋秋月,可怜还没有成家人就不在了!”
王继圣道:“春天里得了急病没有救过来。”
宋长贵说:“秋月这个姑娘还是刚生下来时我见过她,一岁以前在村里住,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二姑娘宋秋波,艺校毕业,在南山度假村工作,唱唱歌跳跳舞的,每个月也能挣个万把钱,还把她弟弟宋秋果介绍到度假村当服务员,姐弟俩连工资带奖金每个月也能送回来一万五六千块钱,老两口儿该当享福了,偏偏没那享福的命,前年冬天双双得了癌症,而且都是晚期,割又不能割,治又治不好,只能是吃着抗癌药硬挺着。”
王继圣叹道:“真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
“谁说不是呢!一家有两个癌症病人,去掉农村医保那部分,一个月也得花销一万多,关键是它根本就治不好呀!”宋长贵边说边摇头,“今年夏天入了伏,老两口就停止了吃药,把秋果他姐弟俩拿回来的钱都存了起来,说是攒着留给秋果娶媳妇儿,这不刚刚立了冬,老两口就不行了!”
王继圣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都是秋果他娘的主意,她为老宋家生下了一个儿子,是这个家的功臣,我那兄弟凡事都听她的!”宋长贵接着说,“四五天前吧,秋果娘说她快不行了,没有抱孙子的命了,就请人开始给她打棺材,虽然说呼吸都困难了,可是安排起事来却是有条有理的。”
王继圣道:“聪明人到死都不糊涂!”
宋长贵说:“秋果娘真是一个聪明人!她跟那打棺材的人说,全省也只有咱阳阜县没有建火葬场,也省得烧成一股烟了。又让把她的棺材打宽二尺,说是活着没有住上大房子,死后的房子要大些,下辈子才能住上高宅大院。
几个木匠虽然没有做过宽棺材,可是人家当家的说了,也只好照着做了,把棺材做宽了一尺七。”
王继圣道:“谁不想下辈子活得更好一些呢?”
“还有奇怪的事哩!”宋长贵又让了王继圣一支烟,那烟都是拆开的,一支支摊开摆放在盘子里的。“前天下午,秋果娘让人打电话,吩咐秋果和他姐姐下了班后无论早晚都要赶回家来,一家人再吃一顿团圆饭。”
王继圣道:“她这是有预感了!”
“可不是预感吗!”宋长贵也叹了一口气,“前天晚上老两口等到夜里十一点,秋果他俩回家了,饭菜都已经凉了。秋波那丫头把饭菜热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碗筷还没收拾,秋果娘就昏迷不醒了!秋果就连夜请了先儿,也就是阴阳先生。咱这里方圆十几里就一个先儿,请到家时天也大亮了。”
王继圣道:“农村的红白事儿还是讲究规矩的!”
“不讲规矩还行?”宋长贵说,“先儿到家时,人已经落了气。换上了装裹衣服,放了压口钱,人就入殓了。谁知道还没有盖上棺材板,秋果娘又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秋果那孩子见他娘还没有死,忙让人把他娘再抬出来。”
王继圣问道:“这是回光返照吧?”
宋长贵说:“也可能是回光返照。秋果娘醒了以后,我那兄弟扑上去拉着秋果娘的手只是哭。
秋果娘开口说话了,声音不高,但是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她对我那兄弟说,你别哭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走到半道又折回了。干脆咱俩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伴儿,说不定咱俩下辈子还能成夫妻,你可愿意吗?
我那兄弟哭着说,愿意愿意!我愿意陪你一起走!
秋波那丫头说,娘说什么傻话!
秋果娘说,娘没有说傻话,你大反正也没有几天阳寿了,到时候又要麻烦乡里乡亲的,也给你们添了负担。
秋果娘又对我那兄弟说,当家的,我身上冷,你进来帮我暖暖吧!
我那兄弟果真进了棺材,躺在了秋果娘身边。”
王继圣说:“还真是夫妻情深!”
宋长贵说:“秋果娘见她老公真的躺到棺材里,开心地笑了!咱庄上人只见过她两次笑,一次是结婚那天,还有一次就是这一次笑。她笑起来真的好看,整个棺材都被她笑亮堂了!
秋果娘说,好了,咱们闭上眼睛吧!这边刚闭上眼睛,二人就都没有了呼吸!村里的医生张先生上前探了探,对大伙说,真是奇了!她二人同时仙逝了!”
王继圣道:“这真是奇闻!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是啊!老辈子人也都说,连说书的也没有说过这种事儿!”
二人正聊着,那边有人过来说:“村长,饭做好了,这外地来的客人是和我们一起吃还是单独安排?”
王继圣心想,既然是代表素姬过来的,当然不能磕个头就走,必须要等到把二老送下地才能告辞,于是忙说道:“一起吃吧,吃过饭还要守灵,是明天早上下地吗?”
宋长贵说:“先儿定的时辰,明天早晨六点动棺,墓地就在北坡上,也就一里多地。”随即吩咐道,“把饭菜端到这张桌子上吧,”又问王继圣,“王先生不计较吧?”
王继圣忙说:“晚辈不计较!别说这是办丧事,日常里来往也讲究个入乡随俗的!”
那小伙子让人端上来四个盆,一盆红烧肉焖萝卜,一盆炸鱼块,一盆白菜炕豆腐,一盆青椒炒鸡蛋。还开了一瓶酒,倒在每个人面前的一个一次性塑料杯里。
宋长贵说道:“这是给前来帮忙的亲友们准备的饭菜,只有四个菜,明天下地回来以后,才是摆席面的时候,三百块钱一桌,三八的席面,连菜带汤有二十四道呢!”
又端起酒杯说:“夜里既要守灵,那就少喝一点儿,立了冬了,夜里寒气重,喝点酒串皮活血,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王继圣端起酒杯说:“晚辈就陪宋伯伯喝两杯。”
喝了一口,王继圣只觉得酒入口后辛辣刺激,一团火似的窜入胃里,辣得他“哈”了一声。
宋长贵说:“酒不好,太炸口了!这是县里指定的招待用酒,名字叫阳光大曲,最低档的,是村级招待用酒,40块钱一瓶。乡里喝的是阳光特曲,一百块钱一瓶,喝着味道差不多。县里各局委的招待用酒,喝的是阳光佳酿,300块钱一瓶,我也喝过,只不过略醇厚一些,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王继圣道:“指定招待用酒,也可以为基层省下一点儿招待费,比那动辄千把块钱的酒要省多了!”
宋长贵喝了一大口酒说:“县里与清水县酒厂签了协议,每年从酒厂定制一批酒,然后送往各乡各村,禁止公务招待用别的酒水。局里和乡里不知分配了多少,咱这个村里不到二千口人,就派发了一万斤,不卖完不准进其他牌子的酒。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剩下些老头子一年能喝几斤酒?还不是都让那些乡里干部喝了吗!”
王继圣问道:“他们不嫌酒不好喝吗?”
宋长贵说道:“乡下人喝惯了,其实这阳光大曲跟以前的十块钱一瓶的清水大曲喝着差不多,就是一瓶酒贵了30块钱。清水县离这里才30公里,比阳阜县城还近些,我们村小卖部以前都是从清水县酒厂进酒卖的。”
康慧心问道:“若是一瓶子酒就能赚到30块钱,一个村一年就是三十万,你们县一共有多少个村?”
宋长贵答道:“一共是24个乡镇,大约有360多个村,全县有八十多万人哩!”
康慧心算了算,“仅此一项,一年就是一个多亿,有些人当真是生财有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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