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阳德好吃懒做惯了，有菜有肉也有米，正打算拿肉去做顿吃的，看到厉展从外面进来，稀罕的“哟呵”了一声。
“你小兔崽子，这么晚上哪偷鸡摸狗去了？快，给老子做顿饭！”
今天从赌坊出来还没有吃饭就被鹤千御打回来了，现在正饿着呢。
厉展扔了包袱，二话不说进了厨房。
破烂村一年半载都不见一粒米，肉更别提了。
家里地窖还有几个土豆，厉展全都削了放到锅里炖。
半个时辰后，厉展用一个大海碗给厉阳德装了一大盘饭菜，之后稍稍整理厨房就一言不发的出门了。
被厉阳德在后面叫住，“这么晚了还要上哪去？”
“拿柴火。”
“你明天去村公所，以后干完家务就去听那先生的课。”厉阳德扔了两枚铜钱到地上，“敢逃学，我打死你。”
学的好不好他不在乎，重要的是两文钱都给了，不能白白交，就算听不懂，便宜都要占回来才是他的原则。
厉展捡了钱，绕到厨房后面的窗子，拿着食盒就趁夜出门了。
半盏茶后，厉展在鹤千御家外停下了脚步。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只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大晚上了，那个人还在念书，声音是古调般的轻柔，像一条河流，荡着悠扬的涟漪，似乎融进了夜色的画意里。
嗓门偏轻偏柔，差距就放在那，根本不是他们村子里的大嗓门能比的。
本来想敲敲门放下食盒就走的，但听到他的声音，还是驻足下来听了一会儿才敲门。
半夜还有人敲门确实挺惊悚的，但是鹤千御的点根本不在害怕上，甚至他自己一个人敢走夜路，所以听到敲门声，连问都没问是谁就直接开门了。
“厉展？你怎么过来了，”鹤千御一脸惊讶，“难道是你爹又打你了？快进来，等明天我再去……”
鹤千御有些恼怒为什么不多打他几下，
早知道就不听系统的话再多打两拳，最好是让他长长记性。
“饭。”厉展举着食盒。
“……你给我送饭来了？”
鹤千御有些受宠若惊，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还是能知道厉展并不待见他的，着半夜还上门，又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和红肿，鹤千御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厉阳德又打了他了。
根本没想到，是给他送饭来的！
厉展抱紧食盒，嘴唇抿了抿，“要么？”
他心里有些紧张，这些都是他自发做的，没有问过他要不要就送过来了，怕会被拒绝，怕会被从城里来的人嘲笑寒酸。
十几岁的年纪，有这些心理很正常，厉展会想多也不奇怪。
但是他不知道，他能主动靠近他，跟他说话，鹤千御已经非常开心了，连忙将人拉进房里。
“要的要的，我还没吃饭。”
房内就两张凳子，两人对面坐着，鹤千御开了食盒，一股浓郁的香味散了出来，饥饿感更加了。
满满当当，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盛出来的。
“你吃了吗？”
“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来坐，他现在就应该回去的，回去没准还能吃个残羹剩饭。
但是坐下来后，干净宽敞的房间，带着好闻的气息，还很安静，让他挪不开步子，不愿意回到那个都是酒气，大晚上还有震天鼾声的地方。
这都是普通人能有的生活，但是对他来说，就是奢望。
“咕咕咕~”
肚子发出了抗议，谎言当场被戳破的厉展：“……”
“我先回去了！”
“等等，坐下，我也是饿了。干饭人就要积极干饭，不丢人的。”
鹤千御江燃留下后，取了一个碗盛了一碗饭，最后将剩下一大半都留给厉展，“小孩子，要多吃，才能长身体。”
厉展沉默的接了过去，没再说话，一开口都感觉是在打刚刚说不饿的自己的脸。
“你爹跟你说了吧？明天要去学堂的。我还给你买了笔墨纸砚，以后练字就能在纸上炼了，还有千字文，这样就不会写错字了……”
鹤千御高兴，一边吃饭一遍叭叭说个不停。
厉阳德也会在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大声说话，有时候口水都喷出来了，飞到他的碗里，然后一天的食欲就此告别。
所以厉展以为自己会厌恶在饭桌上说话的人，但这个人全过程，不管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感或者不耐烦的情绪，听着他的声音，甚至还很下饭。
厉展就静静听着，有时候他问他才点头回应一下。
这顿饭是他十四年来最满足的一次，不光有白米饭，有油水的菜，更多是因为他对面坐着一个赏心悦目的人。
今天厉展绕了一大段路，特意从村公所旁边经过，听到了他在教其他孩子认字，写自己的姓氏。
这个村子大多都是厉家姓，他也姓厉，所以他今天回来就马上记下了那个字的写法。
凭着这几年自己偷偷的摸索学习，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是有隐隐的优越感的，以为总能比其他孩子更快的正确写出那个字。
如今被这个人当面指出是错误的后，优越感变成了无以名状的难堪。
但是这个人，并不是来看他笑话和窘境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提醒他。
厉展捧着碗，突然问：“那个字，怎么写？”
“啊？是说那个‘厉’字吗？”
“嗯。”
鹤千御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下来，指了指厉展之前写的错误的地方，道：“下面这一笔画，是不会到这里的。”【都用简体】
厉展暗暗记了下来，同时不由的感叹，他写的字可真端正，不像他们的，每一笔都不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之后鹤千御又教了他的名字的写法，
蜡烛从食指长短，烧到了根底。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的蟋蟀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叫。
该回去了。
厉展收拾食盒，“那我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
拒绝的话都没有他行动快，鹤千御已经点燃了灯笼，“要的要的，天黑了，要打灯笼。”
能送贺衍回家呐，他今晚都是笑着睡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