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横,唐听露“腾——”的站了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唐听露身形不稳,一个趔趄扑入楚庭怀里。
她的身躯滚烫。
红色吊带裙早已被大雨打湿,薄薄的布料阻隔不了体温的传递。
一抬眸,就已是媚眼横生,秋波暗送。
唐听露身体紧贴着楚庭,从我的视角看过去,可以判断出她吊带裙里什么都没有穿。
我敛下眉眼,脑海中主动浮现之前看过的一些古早小言少儿不宜的封面。
楚庭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个时候难道真的能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
唐听露眼尾通红,娇弱美人的风范儿:“楚庭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帮帮唐家好不好?”她在楚庭胸口处画着圈圈,话音里撒下钩子,缠缠绵绵像是粘腻的蜜糖。
“滚。”楚庭冷冷落下一字。
“什么?”唐听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滚。”楚庭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伞,浑身散发着禁欲气质,“你让我,觉得脏。”
唐听露瞪圆了眼睛,这一回总算听清楚了,浑身都气得直发抖,但依旧兢兢业业扮演着自己“小白花”的人设:“楚庭哥哥……”
只一瞬间,楚庭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甚至还掏出了手帕擦着自己的手。
“意汀破产的事,要怪就怪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楚庭“好心”地提醒着唐听露,“退婚仪式上你究竟做过什么事情难不成都忘了?”
“陈娇哪里得罪过你?让你用那么卑鄙下流的手段来对付她?”
大庭广众之下,敢放那些片段,唐听露是有多想毁了另一个女人?
唐听露不甘心地继续拽着楚庭的袖子:“对不起,楚庭哥哥……我那时不懂事,我现在可以给陈娇姐姐道歉,甚至让我跪下来给她磕头都可以……我当初只是一时被嫉妒蒙了眼睛,我喜欢了楚庭哥哥那么多年,为什么陈娇勾一勾小手指就能让楚庭哥哥老老实实跟她走……”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涨得通红:“和那些男人逢场作戏也不是我的本意,只是父亲告诉我,楚庭哥哥对我只是玩玩而已,虽然和我订了婚,但一定不会娶我……他说我要为自己留好退路,我才会和那些男人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
唐听露剖陈心迹,思绪却乱着,连说话都说得颠三倒四。
这场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就连坐在车上的我,都在想,我是不是不适合出现在这儿。
我心里传来密密麻麻的酸胀感,看到楚庭和唐听露站在一起的画面都觉得不舒服。
“陈娇,下车。”车窗突然被敲响。
楚庭撑着黑伞,眸中似弥漫着深深的水汽。
我疑惑地下了车,黑伞移到我上方的天空,遮挡着外界的雨帘。
经过唐听露身边时,楚庭连一个眼神都没吝啬予她。
她瘫软在地,眼尾猩红,不甘心又无奈。
“陈娇,你就不怕之后你也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吗?”钥匙转动时,我的身后清清楚楚传来了唐听露的大叫。
楚庭搂着我的腰肢进屋,还给我亲手泡了一杯姜茶。
“发什么呆?”他拿来干净的毛巾,帮我擦着头发。
我摇摇头,没答话。
帮我擦完头发后,楚庭进了厨房,刀工炉火纯青,厨房弥漫出饭菜的香味。
我从窗户边往下瞧了一眼,唐听露依然在院子里跪着,大有楚庭不见她、不搭理她就不离开的架势。
她刚才放的那一句狠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叶倾榄这样光风霁月的姑娘都走不进他的心坎,大概我也只是楚庭的一时起意、临场做戏吧?
当初忤逆了家族之意坚持娶了“贫民姑娘”钟绒的顾裴晟,西装上也落下了其他女人的口红印子。
在这豪门中,难道真的有走心的感情么?
姜丝炒蛋、红枣鸡肉、醴陵小炒肉……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了餐桌。
楚庭腰间系着黑白两色的围裙,袖子挽得老高,带着人间烟火味从我身后拥住了我。
“心软了?不想让她继续跪在下面?”他下巴托在我的肩膀上,是亲昵的姿态。
我有些不自然:“不是心软,但看唐听露这样子,总觉得很难心安。”
我纠结地绞着手指:“其实……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唐听露估计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她本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事事顺遂。
却遇见了一个软硬不吃的楚庭,和一个来路不明的我。
纵然她有错,但是诱她走上不归路的引子中,肯定有我的份儿。
我从不需要别人有多歹毒心肠才能拔高自己的人格、彰显自己的心地善良,毕竟本身我自己,也算不上一个多真善美的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唐听露再跪下去只怕会晕倒。要是再被一些好事的媒体捕风捉影到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可她在退婚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过你在酒店的视频。”
“最后她不是也自尝恶果了吗?这事我们算扯平了。”
“你真想好了?”就这么轻易饶过她?
我纠结了会儿:“意汀的事情,和你有关对吧?”
楚庭权当默认,其实一开始他也只想给意汀一点颜色瞧瞧,没想到这所谓的百年老企业,自己从内部率先瓦解了。
“唐家也报复得差不多了……足够出你在唐家所遭受过的恶气了吧?”
我正想继续往下说,楚庭却松开了环住我腰肢的手,唤来管家耳语了几句。
我的视线还想往窗外往下瞧时,却被楚庭带去了餐厅。
但那一顿饭,我筷子打筷子,吃得心不在焉。
“明天音乐会的票。”饭刚吃完,我用餐巾抿着唇,楚庭便给我递来了一张门票。
他醒了杯红酒,酒香味醇厚。
却仍只给我递来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外面瓢泼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楚庭敛着眉眼,问我今晚要不要在这里留宿。
我一口答应下来。
可等我洗完澡出来,却看见楚庭一个人站在窗边。
红酒随意搁在窗沿边上,龛里是散落的烟灰。猩红的火苗在他指尖跳动,客厅里却没有开灯。
浴袍把楚庭的腰身一收,勒成细细的一圈。
一时之间,我竟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可我自己率先笑了起来。
楚庭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寂寞沾上边呢?
猩红的长烟一直烧到烟尾。
楚庭掐灭了烟,习惯性地拿出喷雾,驱散身上的烟味。
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了我。
“怎么没穿鞋?”他蹙眉
我今晚做的决定仓促,临时借宿在楚庭公寓,却发现自己一没换洗衣服,二没洗浴用品。刚才用着楚庭的洗浴用品时,我还羞红了脸。
浴袍长度不算长,露出我光滑的小腿,有水珠从小腿肚滑下,滚入我脚踩的毛绒地毯里。
我有些局促不安:“刚才没找到拖鞋。”
管家去请唐听露“离开”,我也不敢去打扰楚庭,所以我现在才会以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楚庭打横把我抱起,一瞬失重的感觉,让我下意识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等我的脚再次踩到地上时,是来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看装修像是衣帽间。
楚庭打开其中的一个柜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看不上的话晚点我再让管家去给你买一套。”
哪里需要那么兴师动众?我连忙摆了摆手。
没想到这衣帽间存放的女装还不少,各种色系应有尽有,款式囊括各种风格,而其中很多衣服连吊牌都没有摘下。
虽然平时我接触大牌的机会不多,但香奈儿、古驰、梵蒂沃等高奢品牌又实打实地扎眼。
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少衣服是今年春季上新的新品,有钱也不一定能有渠道买到,为什么楚庭这儿会有?
我想起挂在客厅的叶倾榄的画作,一颗心重重抛起又回落。
“我把我的衣服洗洗,明天烘干就能穿了。”我干巴巴地笑着回答。
“明天的音乐会你打算就这样过去?”
也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了我,我掰着手指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楚庭,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是么?”
窒息而尴尬的沉默,冰冷又僵硬的气氛。
我刚才是……吼了楚庭?脑海被迷迷糊糊被搅成一团,不断有冷气从脚心升起,向我的心尖窜去。
“陈娇。”
他叹气般地落下一声。
“陈娇。”见我不回答,他又继续念着我的名字。
我很少看见楚庭低声下气、细声慢语和一个人说话的场景,我总觉得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是高岭之花,是旁人可观望而不可触及的存在。
可现在这朵高岭之花,慢慢把自己的根系迁移到了我的花园上,为我撒落一片翠荫,也为我遮风挡雨。
楚庭在沙发上坐下,顺手一带,把我带入他怀里,我就坐在他腿上。
我脸色一瞬爆红,着急着想推开他,却被楚庭握住了手。
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循循善诱的哄人意味:“陈娇,你刚才在和谁置气?”
“去一些公众场合参加一些宴会、酒会,没有谁规定过着装标准,大家不过是图个开心罢了。”楚庭耐心地开解,“我从来也没觉得说你穿成什么样去音乐会,会给我丢脸。但明天你一旦和我一起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人们首先关注的就会是你的穿着打扮。”
气度谈吐那些东西都是需要深聊之后才能略知一二,人就是视觉动物,第一眼谁会去关注内里的东西?
而我作为楚庭的女伴,他的身份自然决定我在穿衣打扮一事上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马虎,最起码在公众面前是这样。
要不然我会被多少有心的人大做文章,拿穿衣一事来抨击我的身份、社交礼仪素养的高低,甚至是楚庭的眼光。
我惴惴地回答,声音细如蚊呐:“我之前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