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吴翠翠每天半夜都会在夫妻俩熟睡后做出类似的怪异举动。
有时候还会发出咯咯的怪笑,那声音却与吴翠翠的声音相去甚远,尖细沙哑,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吴自强也质问过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每次吴翠翠都是一脸茫然的摇摇头,似乎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吴自强自然能看出女儿没有说谎。
但是一连几天睡不好觉加之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夫妻俩最终还是决定把女儿先送到医院瞧瞧。
一检查,身体很好,甚至还精力充沛,说到这吴自强朝着我苦笑一声道。
“那能不充沛吗?每天晚上折腾的都是她爹老子和她娘老子!”
钱花了不少,最后只开了一堆没啥用的药就回来了,吃了也没见效,吴翠翠还是夜夜作弄吴自强夫妻。
吴自强的媳妇最后提议去隔壁柳庄找何瞎子来帮忙看事,据说那何瞎子懂一些阴阳神鬼之术,兴许能帮上忙。
吴自强本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奈何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妻子到柳庄去请人。
谁知对方刚好有事出门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吴自强只能来城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懂行的人。
一路找一路问,最后也不知是被捉弄还是命运使然。
一个小孩说看到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老头子在凉亭睡觉,像是他要找的风水先生,吴自强这才找了过来。
我的眉头不禁挑了挑,心想这是谁家的小屁孩,真是小嘴抹了蜜,穿着破烂衣服的老头子,确定是在说我?
“事不宜迟,先去你家看看吧。”
我将长幡收了起来,随后跟着吴自强坐车来到了吴家庄。
庄上的人看到吴自强一个个都躲得老远,避之如蛇蝎,只有关系非常要好的会上来搭两句话,但也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我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冷暖。
想必这些人多少对吴自强家发生的事也有所耳闻,怕惹祸上身,才会对他如此惧怕。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害怕惹祸上身,这是人之常情。
“到了,先生请进。”
吴自强推开了院门,院落内的陈设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穷苦,院子里乱作一团,被砸乱的水缸,横七竖八倒着的板凳桌椅。
我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跟着吴自强进了屋。
里屋的吴翠翠正在熟睡,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副清秀的面庞,给人一种小家碧玉之感。
看到她周身缭绕着的那一层阴气,我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刚要开口,一道老沉的男声忽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让让,让让。”
一个手里拄着竹杖,带着一副墨镜留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妇人。
“这是你亲戚?”
干瘦老头指了指我,那妇人与吴自强对视一眼,一番交流,这才理清了大家的身份。
干瘦老头正是柳庄的何瞎子。
吴自强的媳妇李白梅听人说今天何瞎子办完事回来了,又怕丈夫到城里找不到懂行的人,这才把人给请来,没想到丈夫也请了一个人风水师回来。
“毛都没长齐,也学人招摇撞骗?”
何瞎子不屑的朝我低啐一句,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
我审视了这老家伙一番,身上的一点山川灵气的波动都没有。
多半是个徒有虚名的家伙,今天遇到的可是真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装。
何瞎子来到吴翠翠的床边,装模作样的左瞧右看,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怪哉奇哉,搞得煞有介事。
看着那何瞎子一脸忧愁的模样,吴自强夫妻俩不由紧张万分。
“此乃夜游之症,不过只要我做场法事,再上禀神灵赐药,定能让你女儿无恙。”
何瞎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吴自强夫妻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信以为真,真准备开口求何瞎子帮忙,我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
见我故意给他添乱,何瞎子顿时心生不满,朝我呵斥道。
“小东西,你笑个什么?”
我大步走到吴翠翠的床边,将她的右眼皮轻轻翻开。
“我笑你眼不瞎心却瞎,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若真是夜游之症,眼瞳定为正常瞳色,你仔细看看她这眼瞳,白净如雪,无一点墨色,你确定是夜游之症?”
吴自强夫妻也凑了过来,看到吴翠翠的症状果然与我所说一般,心绪也动摇起来。
那何瞎子本就是胡编乱造,还非要扯个夜游,为的就是诓骗像吴自强夫妻这种读书少的淳朴之人。
所谓夜游,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梦游,倒是被他说得玄乎。
何瞎子墨镜下的眼神惊疑不定,他知道自己这次遇到行家了。
但他不能显露怯,一旦这事办不成,自己的饭碗多半就砸了。
何瞎子挺了挺身子指着我道。
“无知小儿,胡搅蛮缠,那你倒是说说这不是夜游又是什么什么病?”
“灵魇之症。”
我斩钉截铁的开口,所谓灵魇之症就是民间俗说的山精鬼怪幽了魂,迷了眼,具体哪一种,我暂时也不清楚。
“黄口小儿,我行走江湖数十载,可从未听过有这灵魇之症!”
我嗤笑一声道。
“那是你无知,若你有真本事,可敢与我对赌?”
何瞎子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问我如何对赌。
我告诉他,一日为期,谁先治好了吴翠翠,谁便胜,输的人要在庄上一路跑一路大喊,我是骗子。
谁知这老家伙比我还狠,还附加了一条,要去警局自首,从此不吃风水这碗饭,我自然是欣然答应。
何瞎子笑了,笑我太年轻,不过脑子就随便答应别人的要求。
我也笑了,笑这老头做事真绝,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赌约一成,已是日暮黄昏,我干脆到墙边的门口找了个板凳坐着闭目养神。
那何瞎子则是换了一身粗木麻衣,以吴自强家的饭桌设了一个简单的法坛。
点上香烛放上一碗糯米,用朱砂写上两道鬼画符,拿着一把年份不足的桃木剑跳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整得像模像样。
我权当看戏,一言不发,直到何瞎子自己配了一副药,说是神灵赐药要让吴翠翠喝下去,我才站起身来拦住了他。
我将汤药放在鼻尖闻了闻,只是一些安神补气的药,我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他给吴翠翠喂了下去。
包括我在内的四人都在焦急等待,一直到了午夜十二点,床上躺着的吴翠翠忽然站了起来。
何瞎子心中一喜,想来是汤药总算发挥作用了,暗道一声成了。
那吴翠翠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瞪得像铜铃,嘴角咧开弯曲到一个诡异的弧度,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鬼呀!”
何瞎子惊呼一身,撒腿就溜,一路跑还一路大喊,我是骗子,我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