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栎阳出了疟疾!”
“莫急,饮茶先啦。”
“此事人命关天!”
黑夫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栎阳生疟,自然由当地县令处理。实在不行,还有内史。我是泾阳县令,擅自越权插手栎阳的事,你还想让我活几天?”
“黑子逾越的事还少吗?”
“……”
“子都不必着急。”陈平在旁无奈拂袖,淡然道:“县君做事,比你考虑的周全。栎阳早已派人来,县君已令韩终带上方士和药草前往栎阳。他们不蠢,知道疟疾若传至咸阳城,栎阳自上至下皆要追责。”
“那是某莽撞了。”
“你也是片好心。”
陈平主动帮着扶苏开脱,微笑示意。他回阳武时,就曾向张苍打听过皇商秦伯的事。便说他能与叶腾王翦等人谈笑风生,家世极其惊人。年约四十,据说经营丝帛布坊。
张苍闻言当即拂袖否认,还说从未听说过这么号人物。经营丝帛买卖的,应当是苏氏,也就是武关都尉苏角背后的宗族。况且区区商贾就算与国谋利,也绝无可能有此地位。
还与叶腾王翦谈笑风生?
做梦去吧!
巴清够厉害了吧?
一句话,便迁至咸阳!
先用之,后弃之。明面上说是让寡妇清在咸阳颐养天年,实际上则是借此控制巴氏。这份至高无上的礼遇是殊荣,也是牢笼。
巴氏在巴郡影响力极大,寡妇清以财自卫,不见侵犯。其徒附家将足有数万人,便是当地郡守都得看她的脸色。当她拥有掀桌子的能力时,便已是错。不论是否有反心,皇帝都不会允许巴郡有这么牛的人存在。
乌倮作为大畜长,畜至用谷量马牛,家财无法估量。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可说白点,不过是皇帝麾下走犬罢了。这些年来靠着贩卖有无,谋利无数。他能有今日地位,是因为他识时务。可若他敢逾越,那么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就说乌倮这等豪商巨贾,对秦国还有大用。可他见了赵亥王翦这等大君侯,那都卑微的如马奴。赵亥只是偶尔提了嘴说乌倮的马不错,后者便忙不迭的将爱马献上。所以,怎会有布商能与王翦谈笑风生?
自那时起,陈平便留了个心眼。自回至泾阳后,他就发现秦子都这人愈发可疑。与之对弈,棋力高深莫测。有这等棋力的,世间少有!
秦子都明明能赢,可在最后却是放水,那就说明他根本就瞧不上爵位和侍郎。侍郎可是最快的出仕途径,以后起码都得是郡县长吏。
后续冯葵拜师,这倒属正常。可那秦亥却是处处欺负冯葵,后者竟然从未生气。冯葵的口头禅就是家父冯毋择,但他从未在秦亥面前说过一次。
所以,真相就只有一个!
秦伯地位远在冯毋择之上!
能令这么多勋贵帮着隐瞒身份,甚至还可以调动这么多资源的,答案其实是呼之欲出。如此,也就都解释的通了。
黑夫的官爵之路太过顺利,半年便已爵至左更。这等晋升速度,自古未有。况且皇帝推崇法家之言,更好申韩之术。精通法术势,最擅识人御人。因为生性多疑,在没有亲眼见识黑夫的本事前,必不会重用。黑夫干的事搁别人身上,早就被罢官夺爵,还想往上升爵?
此外就是东巡这事,本来都已定下,却诡异突然的取消。陈平仔细算过,那段时间恰好是秦伯在云梦长住的日子……
他对于这猜测也是无比震惊,可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种可能。对黑夫如此重视,甚至是屈尊降纡隐藏身份。陈平更加庆幸自己没选侍郎,而是坚定抱住黑夫这条大粗腿。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和扶苏胡亥搞好关系,还怕秦廷之上没他的位置?
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很纠结。
他在犹豫该不该告诉黑夫?
……
“黑子既已相助,为何不言?”
“放长线,钓大鱼。”
“额?”
黑夫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得到封密函,说是栎阳狱掾司马欣收受贿赂,包庇六国余孽,放走了死囚项梁。贿赂他的,则是蕲县狱掾曹咎。”
“项梁?!”
扶苏当即是拍案而已。
项氏为秦国死敌,项燕更是蛊惑昌平君自立为楚王。后来秦国破荆,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项氏族人大部分都被秦国强制迁至咸阳,其中就包括项梁。结果却在栎阳杀人触犯秦律,便被收监斩首。
按黑夫所言,跑了?!
皇帝脚下,还有这种事?
“密函呢?”
“烧了。”
“黑子犯法了!”
“怎的?”
“秦律有言:有投匿名信的,不得拆看,见后应即烧毁。若能将投信人捕获的,奖隶臣妾二人,将投信人囚禁,审讯定罪。黑子拆看匿名信,已犯秦律。”
“哦,那是实名举报的。”
“谁?”
“不可说。”
黑夫面露微笑,淡淡道:“你也别着急,我现在只是怀疑而已。所以我让韩终留个心眼,找机会查查看。况且这招不行,我还有一招。司马老贼端的无耻,竟要借疟疾而哄抬药价,剥削黔首。如此行径,简直就是令人发指。还敢与本令商议,说要与我分利?呸,昧良心的钱花了必遭天谴!”
“黑子答应了?”
“当然。”
“这……岂不是同谋?”
“呸,乃公这叫钓鱼执法。以己为饵,钓司马欣这条乌鳢。现在知晓他有问题,要做的便是收集证据,我这就是另类的间客。”
扶苏面露诧异。
这操作,真的没问题?
“县君大义!”
“好说好说。”黑夫抬手示意陈平坐下,看向扶苏道:“我先前就与你说过,要想治理贪官污吏,就得比他们更奸诈。好比先前的令史,若非我留个心眼,谁能想到平日大义凛然张嘴就是秦法的令史,竟会是个收受贿赂的贪吏?”
“……”
对付这些人,无需客气。栎阳生疟,司马欣这狗贼首先想的不是控制形势,而是想的该怎么捞钱。借天灾人祸,大发国难财。这种畜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该死的!
“那疟疾严重否?”
“应当无碍。”
黑夫平静拂袖。
他已将这事撰写为文书,并且令夏侯婴快马加鞭送至叶腾手上。只要待叶腾至栎阳,自然会知晓一切。若是再找到司马欣放走死囚项梁的罪证,数罪并罚必死无疑!
“云梦居南多水,夏季湿热易生蚊虫。前些年也曾有疟疾,我经过调查才发现所谓疟疾其实是因蚊虫而起。所以只要做好驱虫手段,便可无碍。”
“那要如何做?”
“很简单的。”
黑夫神秘一笑,并未急着说出。他做的土法蚊香其实原料很简单,艾草蒿草晒干磨碎,再加上木炭捣碎加水成泥。最后倒模定形,便能做出一圈圈的圆盘蚊香。
在云梦是相当受欢迎,一钱就能买五盘。入夜后点上盘,便可防蚊虫叮咬。就是得稍微注意点安全,免得引发火灾。若是对标高端大气上档次,还能往里添些檀木粉……
“那黑子准备如何治疟?”
“老规矩布医施药。”黑夫无奈叹息,“看病难看病贵,从古至今都是个难题啊。我这好不容易攒点钱,又得贴进去。司马欣哄抬药价剥削贫户,如此必令秦民心中生怨!”
“县君所言极是。”陈平在旁点头,附和道:“平以为主动赠药,于县君也有好处。对弈比试,县君获利颇丰。虽主动献上二十万钱,却还是容易遭人嫉恨。趁着栎阳生疟,主动布医施药,则能笼络栎阳民心。上为县君赐字万家,许以厚望,故县君不可只将泾阳之民视为民。如此县君今后担任内史,也能得心应手。”
“我倒是没这么多想法。”黑夫轻轻摇头,淡淡道:“我就是想着少死点人,尽自己所能做点事。”
“黑子大义!”
扶苏都忍不住抱拳作揖。
秦得黑夫,实属万幸!
黑夫心性质朴,虽有些小毛病却更具人性。他如今位居高位,依旧能处处为民着想。秦虽灭六国,却还未收民心。而黑夫恰好这时横空出世,刚好能助秦成就大业!
扶苏望着黑夫,眼神是愈发的火热。黑夫的很多想法与他是不谋而合,但做事更不循礼法。他们俩合作简直就是相辅相成,取长补短。若他有朝一日能继为二世,必重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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