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门口,苏洪波撑开伞,罩在母女俩的身上。
准备奢侈一把,打个出租回家。
一道沉稳低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苏叔,杨姨,天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三人闻声回眸,没等林夏开口,杨婷率先反应过来,“你、你是小瑾瑜?都长这么高了?”
“是我,杨姨。”
苏洪波上下打量着何瑾瑜,“跟你爸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他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何瑾瑜的父母当年和苏洪波一起进厂,平时接触比较多,何家搬家的事,他是为数不多几个知道内情的人。
改革开放后,何瑾瑜的父亲辞去工作,下海经商,赚了不少钱,成了筒子楼里第一个万元户,一时之间,何家风光无限。
可惜好景不长,何瑾瑜的母亲为了帮扶娘家的弟妹,私下掏空了家里的积蓄,偏偏这时候她查出了肺癌晚期。
何瑾瑜的父亲为了给她治病,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甚至不惜借了高利贷。
但何瑾瑜的母亲就跟魔怔了一样,转眼把救命的钱,给老家的父母翻盖了新房。
非要在临死前,再为爹娘尽一次孝。
结果没等她咽气,高利贷找上门了。
何瑾瑜的父亲被闹得生意做不下去,儿子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不得已,他们只能匆忙搬去别处生活。
所以,苏洪波问话的时候,并没有问及何瑾瑜的母亲。
“苏叔,我爸他挺好的。”
男人神态自若,林夏却无意捕捉到他浓密睫羽下的一抹内敛的伤痛。
目光落在他微微收拢的指尖上,微顿了几秒。
“呵呵,那就好。”
苏洪波笑着接话,但并没有打算坐何瑾瑜的车回去。
毕竟好多年没有联系了,这里距离家属院挺远的,还是别让他破费了。
杨婷也是这个意思。
小年轻刚工作不容易,能省点汽油费就省点。
他们很有默契的婉拒了何瑾瑜的提议。
“苏叔,杨姨,没事的,我住的地方离家属院不远,正好顺路。”
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苏洪波和杨婷也不好再拒绝,三人跟在何瑾瑜身后,去了附近的停车场。
见到他开的是一辆奔驰车的时候,俩人面上难掩惊讶,苏洪波小心打开车门,护住杨婷的头,一前一后坐去后排。
林夏小声谢过同样绅士的何瑾瑜,坐到了副驾驶上。
一开始,苏洪波和杨婷拘谨的很,还是何瑾瑜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聊起了这些年家属院的变化。
不得不佩服,律师的嘴,真是能说会道啊!
短短的时间,苏洪波和杨婷就把自家的情况,丁晓曼是怎么害女儿的,甚至连林夏的工作,学业,恋爱史……事无巨细通通吐露了出去。
就差报身份证和存折密码了。
哪怕到了家属院门口,三人依旧站在车边聊个不停。
林夏无奈扶额,再次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爸妈,咱们该回去了,何律很忙的,他还得处理丁晓曼的案子。”
“瑾瑜,你是丁晓曼的代理律师?”
苏洪波听出女儿的弦外之音,马上出声问道。
“上回帮所里带新人,恰巧遇到了。”
何瑾瑜回头瞧了林夏一眼,嘴角上扬,语气格外慢,“想不到被人误会了。”
“怪我没说清楚。”
“那不也是你们律所的案子。”
林夏双臂环胸,不轻不重回了一句。
“这么说也对,但我个人从未接过李家的委托。”
一句话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林夏闻言,顿了顿,垂下眼眸没再怼人。
杨婷站在丈夫身边,瞧着两个孩子你来我往的,眼里的光芒愈来愈亮。
*
蓉城的夏日,闷热且潮湿。
三天后的傍晚,乔装过的林夏在一处废弃工地,来回穿梭。
她的身形敏捷,速度惊人。
根据红狗子的提醒,尾随外出买饭的宋丽霞,顺利找到了藏匿在此的丁金山。
“丁叔,宋姨,别来无恙啊?”
宋丽霞和丁金山战战兢兢起身,看清口罩和鸭舌帽掩盖下的那张小脸。
心在胸脯跳得就像大杆子使劲撞城门一样,不但不均, 而且一次紧似一次。
“苏海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把我们害的有家不能回,跟丧家之犬似的东躲西藏,还不够吗?”
丁金山悲愤出声。
“对啊,棠棠,我们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公安和刘棋的人四处找我们,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身形憔悴,挂着两个黑眼圈的宋丽霞委屈喃喃。
“放过你们,怎么可能?”
林夏冷冷道。
几天前,公安接到举报后查封了四云游戏厅。
为首的刘棋不甘心,竟然直接将贴在门上的封条撕掉,还率领手下带着枪支抗拒抓捕。
由于刘棋为人狡猾,最后侥幸逃脱。
这件事后,街上的小混混都知道他的英勇事迹,所有人对其顶礼膜拜。
他很快重振旗鼓,短短时间又笼络了一批新的人手。
林夏寻了个机会,将丁金山举报他的消息透了出去。
刘棋发了狠,扬言要抓到丁金山,死活不论。
现在这两人,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
精神临近崩溃,俨然到了收割的时机。
林夏上前卸了宋丽霞的下巴,手持棒球棍,当着丁金山的面,砸断了宋丽霞的两条腿。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阴暗的空间内,无比清晰的传入他的耳膜。
那种紧张与恐惧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脑中一片空白。
更可怕的是林夏接下来的话,“丁金山,跟我走,我要你给刘棋打电话,告诉他,你在这儿等着弄死他。”
“不,我、我不去。”
丁金山两脚微曲,不敢绷直,一要绷直就会不停的发抖,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半点力气来支撑。
他后悔了,不该听老婆女儿合计出来的馊主意,去蛊惑苏海棠献血献骨髓。
她哪里是晓曼口中懦弱无能的花架子,明明是一朵长满尖刺的食人花。
“由不得你。”
丁金山听到林夏的话,本能想逃。
脑海中却传来阵阵刘棋那浑厚恶劣的声音,他双眼无神,慢慢离开工地,去附近的小卖店打了个电话。
“刘棋,你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你丁爷在郊区工地等着你,谁不来谁是孬种。”
电话那头,刘棋的小弟一字不落的转达了丁金山的话。
所有的手下,等着大哥的吩咐。
“走,我倒要看看,谁给丁金山的胆子,敢在蓉城咱们的地界上叫嚣。”
很快,刘棋带人倾巢而出。
与此同时,一个神秘电话打遍了周边地区所有的派出所。
十几辆桑塔纳火速赶往郊区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