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壶城留了一夜,并没有耽误时间,陈景带着到手的三百骑人,开始往风龙关回赶。
沿途所过,得益于先前遭遇战的胜利。狄国人的巡逻骑,已经少了许多。即便要新派,也需要二三日的时间。这也是为什么,钟禄让他赶紧回赶的原因。
“东家,你看。”
一路狂奔,等陈景抬头,莫名地心头一震。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前方的风龙关,已经露出了浅浅的轮廓,便如大漠中的一条蜿蜒长龙,若隐若现。
“回关——”
……
李充站在风龙主关的城墙上,面庞之上,满是沾染的沧桑风尘。
“侯爷,信使陈景回了,在关下求见。”
李充的一双眸子,沉默地眨了一下,才缓缓点头。这一次的信使,算得上一路凶险。听说,还打赢了一场遭遇战。
想来,那位陈景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李充挥了挥手,不多时,亲卫便将陈景带了上来。
“夫壮营哨将陈景,参见主帅。”
“无需多礼。”
李充回过了头,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小哨将。在离开京城的时候,那位大先生曾有意无意的,举荐了面前的这个人。语气间,似是将这人,当作了智谋之士。
“侯爷,这是壶城主将钟禄,让我带给侯爷的手书。”
不敢托大,陈景捧着手书,递到了李充面前。他听说过,面前的这位忠勇侯,单单论战功,怕是举朝无二,连许五樽都比不得。
“有劳。”接过手书,李充并没有打开,而是继续抬着头,看向陈景。
“我收到情报,壶城外不远,钟禄与北狄人,打了一场遭遇战。”
“确是。”
“陈景,你细说吧。”
陈景整理了一番话头,没有矫情,一五一十的,将遭遇战的经过讲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带着三百多骑人,打退了狄人的五百余骑?”
“正是,利用沙丘的地势俯冲。”
李充眯了眯眼睛,“陈景,你有些意思。但你这一路,在奔去壶城的时候,莫非又没遇着狄人的巡逻骑?”
陈景呼了口气,将石林的事情,也平静地说了出来。并非是想要军功,而是按着大先生的布局,他想在李充的中军帐里,谋一个幕僚的席位。
“以石为墙?不过百骑人,你却能挡了数个时辰,等到壶城的援军到来?”
“战场之上,不宜墨守成规。”
“陈景,你很不错。”李充呼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了笑容,“难怪了,大先生会如此举荐你。此时,若我召你入帐,做一席幕僚,你意下如何?”
“共赴国难,愿为侯爷出谋划策。”陈景急忙抱拳。
“二十万的赴北军,确实需要一个智囊,来应对北狄的神鹿国师。但先前,我观遍帐中诸人,却无一人能当此大任。”
神鹿国师,智满天下。这一次的赴北之战,明面上是和狄国太子郝连雄厮杀,但在暗地,实则是和神鹿国师的较量。
“陈景,但我现在……暂时不想你入中军帐。”
陈景抬头,脸色有些错愕。我裤子都脱了,眼看着都躺好了,老李你就扯这个?
李充依然微笑,“你是大先生举荐的人,我定然是放心的,你也猜出来了,先前信使的事情,更多是一场考验。但你听我说,暂时不要冒头,我留着你,会有一番大用。”
“侯爷,什么大用?”
李充沉默了会,“先听我说,最近朝堂那边,又来了催战的圣令。你也明白,这一场共赴国难,承载着整个中原的希望。但即便如此,我亦不想随意出关决战,否则,会中了狄人的圈套。这些狄国人,巴不得我大冉出征,在平坦的沙地上,与他们一决雌雄。”
风龙关外,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漠,在这种地方厮杀,无疑是狄人占尽上风。
“侯爷,若是外征,我等的胜算很小。”陈景认真道。
“我明白。”李充闭目点头,“这便是一种死局,你想守坚,但朝堂和中原的民意,并不允许。中军帐里,我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不少军参看着。”
陈景没有开口,静静听着李充的打算。
“陈景,在风龙关的后方,你可知是什么地方。”
“赴北时便看见,是长河关。”
“长河关那边,我已经让人去修葺了。”李充声音不变。
但这句话,让陈景听着,一时间心头震惊。他隐约明白,李充要做什么。
“在风龙关里,另有万余的牢犯民夫,不日,我将会发放器甲,使其为军。”
“侯爷,我要做什么?”
李充目光沉着,“独掌一军,绕出风龙关。”
“几人?”
“一万骑卒,两万步军。这是我……能瞒过那些军参的上限兵力。待局势混乱,你趁机出关之后,需按着我的命令,立即蛰伏起来。哪怕遇着袍泽死战,亦不能暴露。”
“侯爷呢?”
“我么?自然是兵败如山,退守长河关。相当于,是将风龙关是让出去了。”
“若战局有变……”
“那便同死。”李充声音不变,“你也知,二十万的赴北军,根本不可能出征打赢狄人。何况,狄人军中还有神鹿国师。”
陈景垂下头,李充的计策,他大抵明白了一些。说实话,是极其冒险的定计。
“陈景,这一次的责任很大。但除了你,我已经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
黄昏时分,从城墙走下的陈景,只觉得身子有些冷。
但诚如李充所言,这一场的赴北之战,乃是共赴国难,若是战败,整个中原大冉,再无法凝聚起这样的民心。
只可惜明面上,二十万的赴北军,并非狄国人的对手。唯有出奇,才能赢下一线生机。
走到城墙边,陈景抬起了头,看着那些牢犯,还在麻木地修葺着城关。这些人并不知道,要不了多久,将会成为李充的肉军,作为诱敌之用。
陈景自问,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无法改变李充的决定。唯有的,只能向死而生,破开赴北之战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