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国派人过来,要接收壶城的时候,我直接动刀杀了。”骑在马上,一路往壶城的时候,钟禄声音冷静。
“那会我还在城外巡值,听着狄使入城,因为被百姓扔了土块,便嚷嚷着要治罪问斩。当时壶城的郡守,已经吓得帮忙绑人。我刚回了,血气一下上来,就带人动刀,杀了这一伙狄狗。”
同骑在旁,陈景面容沉默。在那种情况之下,作为北疆小都尉的钟禄,可见,承受了多少的压力。
若非是大先生劝谏陛下开战,只怕壶城的这些义军,都要被彻底杀死。
“对了钟将,狄人可攻过城?”
“自然攻过,攻了好几回。我杀了狄使,那郡守吓得逃走之后,我便动员附近三城的义士,聚起来抗狄。狄国那边,派了几次大军过来,但城中军民一心,还是守住了。但我总觉得,狄人攻打壶城之时,并不算尽全力。”
陈景点头。
他很明白,狄人大军要想攻入中原,那么,就要从风龙关的方向杀入。取了壶城,浩浩的狄国大军,要弃马翻山,绕过不少西面的戈壁山峦,得不偿失。
但风龙关不同,破了风龙关,几乎是直接杀入大冉腹地了。
壶城更大的意义,应当是作为奇军夹击的小城。估摸着,这才是那位狄国国师的想法。
眼下战事一触即发,李侯坐镇在风龙关,一着不慎,极可能会入狄人的圈套。另外,哪怕要战,也需要一段时日的新军操练,工事布置。
陈景相信,李侯给钟禄的手书,肯定有某种布局。但事关军机,他没法子开口询问。
除非说,这次的信使之后,李侯会召他入帐,升做幕僚。
两人正说着,蓦然间,陈景的脸色一顿。旁边的钟禄,亦是跟着双目一沉。
并无听错,此时在四周围间,响起了漫天的马蹄声。不多久,几骑冉人的斥候,急急快马来报。
“报钟将军,狄人来袭——”
“几人?”
“浩浩之数,不下三千骑!”
离着壶城,已经不到十里的路,偏在这种时候,又出现了一支狄人。按道理讲,若是狄国不打算攻打壶城,顶多是派出严密的巡逻骑,切断信道。
但现在,战事似乎有些混乱了。
“列阵!”钟禄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怒声开口。带出来的七八千人,迅速列起了盾阵。
以枪盾为先,步弓在后。
在这种光景,狄人可是骑马而来,离着壶城还有近十里路,若是逃奔,人腿根本跑不过马力。
“工事营,撒铁蒺藜!”
三四百的工事营,迅速从携带的物资中,取出不少的铁蒺藜,洒在了四周围。不仅如此,还就地取材,利用断刀和各种木截,堆出了几个拒马。
虽然简易,但若是狄人敢贸然冲杀,必然会被阻住,吃下一大拨的飞矢。
在北疆里,狄人仗着骑战的威力,一直压着北疆边军来打。也因此,边军们会衍生各种办法,来应对狄人的骑军。
陈景相信,若是时间足够,说不得这些工事营,还会造出陷马坑,绊马索一类的物件。
只可惜,随着铁蹄声音的渐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
“陈兄,我也奇怪,怎的会突然来这么多狄狗的骑军。”
“或许,有人在布局。”
“布局?”
陈景点头,“不仅是切断信道,说不得,这壶城与风龙关之间,狄国人想牢牢控在手中。”
钟禄冷笑,“冉人没有死绝,血还没有流尽,狄狗要想入主中原,便先踏过我北疆军的尸首!”
“传我军令,列阵杀敌!”
在钟禄的左右,经历了多场战火的冉士,皆是狂吼之声。如这样的场面,他们遇到不少,但还是那句话,这千里北疆,他们这些人,早已经将头颅系在了腰带上。
陈景抬起目光,远眺着前方的沙烟。他从未想过,这一轮的信使,能遇到这么多的事情。但同样,在不知觉间,他似是在慢慢摸透,狄国人布下的局。
“钟将,有无战马?”
“有三百余骑,原先是作斥候之用。”听见陈景的话,钟禄怔了怔,没明白陈景要做什么。
“陈兄或许不知,在这沙地上,要想打赢狄人,不宜拼比马战,以守势拒敌,再寻机反剿,方是上上之策。”
“我自然知。”陈景点头,“但我的意思,并不是拼马战,而是用作牵制。”
“牵制?陈兄可否细说。”
“敢问钟将,战场之上,骑兵的作用是什么?”
“自然是冲杀之力,甚至是狄国人的骑射之力。若非如此,我泱泱大冉,岂会打不过狄国。”
陈景摇头,“不仅如此。”
若骑兵的作用,只是战场冲杀,象兵一类的兵种,一样能替代骑军。但偏偏,是骑军作为冷兵器战场上,亘古不变的杀器。
“陈兄,那其他的作用是什么?”
“机动,绝道,扰敌。便如先前狄国的巡逻骑,要切断风龙关和壶城的信道,便是绝道之用。但我现在,是想作一回扰敌之用。”
说实话,陈景并不放心,凭着眼下这些简易的工事,未必拦得住数千的狄骑。时间太短,若是时间充裕的话,布下陷马坑,或许能打赢这一场。
士卒卫国,并无错。但更重要的,是留着有用之身,方能继续杀敌。陈景并不想,在这一场遭遇战中,让壶城的士卒战损惨重。
听着陈景的话,钟禄没有再犹豫,迅速点头,又唤来了一个骑马尉,让其带着人,配合陈景行动。
“这三百余骑,是雍州境内的几个马商,送过来的雍州马,马力自不用说。但请陈兄切记,莫要与狄人缠斗,若是被围住……我亦无法相救。”
陈景抱拳。
早在刚才,他便认出来了,长伍中的战马,都是和马庄里一样的雍马。若不然,他也不会这般铤而走险。
普通的劣马,根本跑不赢狄人。
陈景回过头,看了眼先前的二十多人。大部分人的身子上,还带有不少的伤口。唯有刑小九和唐傲,先前作为请援的人,并没有受伤。
“小九,唐傲,跟我上马。”
“愿随东家!”
两人目光沉沉,皆高抬双手,冲着陈景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