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擦掉不自觉滚落出来的泪水,“去往皓月的路上,途经湘芜地界时,被皓月死士围杀。”
孟竹南“腾”地站起身,面色忍不住颤抖了几下,显然是气急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皓月怎敢?”
“那你如今……”孟竹南慌忙上前一步,凑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他,“阿谨如今还记得多少事情?”
宋谨往后躲了一下,躲开孟竹南喷洒在脸庞上的呼吸,“什么都不记得,我回到歌舟的目的,就是为了寻回记忆。顺便搞清楚一件事,皇上为什么要我死?”
“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自你启程去皓月的时候,皇上就革了我的职。”孟竹南神情落寞,坐回原位盯着前方出神。
宋谨松了口气,不是很喜欢和不熟的人靠那么近。
孟竹南很快就回过神来,“我帮你把把脉?”
宋谨这倒是惊讶了,“你还会把脉?”
孟竹南垂落眼帘,“我一直都会看病就医,只是不在人前显露而已。”
宋谨伸出右手,“你想把就把吧,只是每次有些记忆片段的时候,我就会头疼难忍。”
挽开轻纱袖袍,食指落在脉搏上,孟竹南眉头紧皱。
宋谨心中一跳,看了看把脉的手,看向孟竹南嗓音发紧,“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奇怪,你身子骨怎么会如此弱?”孟竹南收了手,“我以前也为你把过脉,你身子健朗。如今却有强弩之弓之意,但隐隐又有顽强的生命力。”
孟竹南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阿谨坠了崖,可是有人救了你,给你吃了什么保命药?”
眼睫轻阖,宋谨随意带过话题,“确实是有人给我吃了保命药。”
青朔给他种了情蛊,又喝了他的一个多月的心头血。
青朔也说过,喝的那心头血,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这样想来就说得通了,情蛊加心头血,能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孟竹南轻轻点头,眉目舒展,“那这样的话,那你的身体只会慢慢好起来。”
“你当前住在何处?又是谁把你送回来的?”孟竹南目光落在他右耳的耳坠上,眸光幽深。
不等宋谨回话,孟竹南接着道:“你说你在湘芜境地被皓月的死士追杀,那阿谨是被苗疆人所救。”
孟竹南缓缓前倾前身,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所以阿谨,你是被苗疆人所救,他们给你种了某种蛊,然后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由他们送你回来歌舟,是吗?”
孟竹南差不多说的八九不离十,唯一的一点宋谨是直接把自己赔了进去,倒也不是达成劳什子协议。
宋谨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往后挪去,孟竹南伸手箍住他的腰,眸色深沉。
“阿谨在躲什么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道理这些事情都不能让我知道,不是吗?”
腰上的手像只火炉子一样,从握住的地方炽热的温度就传递在全身。
而脚踝上带的银色脚链,紧挨着肌肤泛着森冷的寒意。像条毒蛇缠绕着,时刻警醒着宋谨的一切所作所为。
宋谨猛然推开他,慌乱地往后缩去,嗓音沉寂,“孟竹南,你逾矩了。”
孟竹南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宋谨,露出受伤的神情来。
“阿谨,以前我们无话不谈,就连喜欢哪个女子都可以说。而如今,阿谨竟然也变了吗?”
宋谨站起身,整理了一番紊乱的衣袍,“孟竹南,虽说见你一面令我想起了许多事情,但你刚刚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不像是你。”
“我还有事情,我要先回去了。”宋谨瞥了他一眼,往外走去。
路过孟竹南身旁时,一只手腕拽住了小腿。
孟竹南眼睫轻颤,轻声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我过分。阿谨今日抱着莫听竹,是想去哪儿?”
宋谨垂眸看他,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看得人莫名揪心。
宋谨嘴唇翕动,“莫听竹随我一起坠崖,断了三根弦,我想去洛琴坊看看能不能修补。”
“莫听竹是我送你的生辰礼,无人能修。”孟竹南松了手,站起身随意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屑。
“你回到歌舟,肯定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你。否则捅到皇上面前,你便是死罪。”孟竹南打量他的神色,继续道:
“如今我只是个闲散之人,你可以住在孟府,你想如何?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至于莫听竹,我能修补好。”
宋谨垂下眼帘,手指头蜷缩在一起,拒绝道:“不用了,我有住的地方,就不用劳烦你了。”
——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孟竹南哼笑一声,“和送你回来的苗疆人住在一起?”
宋谨迟疑着点头,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后说不定还要和孟竹南打交道,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孟竹南转身,去把门边的莫听竹抱了起来,扯开琴囊,露出漆黑古朴的琴身来。
“损坏得有些严重,需要个把月才能修补好。”孟竹南不再看他,抱着琴往外走去。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自由随你。只是苗疆向来仇视歌舟,你小心便是。”
“等等。”宋谨蹙眉叫住他,朝他靠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孟竹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发问,唇角微勾,转身之际却收敛了笑意,凝重不已。
孟竹南面带犹豫,抱着琴不知该如何说起。
宋谨心头一跳,孟竹南的神情,直觉让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孟竹南欲言又止,“阿谨确定要听吗?说起来,这件事情在你没失忆前,你也是知情的。”
宋谨头脑有些昏沉,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妨,你直说便是。”
既然曾经原主就知道,那他现在提前知道也没有什么。
“曾经皇宫有位得宠的贵妃,深受皇上喜爱,一直留宿在她宫中,对宫里其他人却忽视到连正眼都不想瞧一眼。”
“后来皇后怀有身孕,三月一过被太医诊断是太子。皇上心情大好,宫里摆了三天的宴席。”
“但宴席一过,皇后一觉醒来却发现流产了。皇上惊怒不已,查了三天,才查出来是那位宠妃是苗疆人,给皇后下了蛊。”
“皇上震怒不已,废了宠妃,从此歌舟禁止湘芜的人来。”
宋谨听完后没甚太大的感受,单拿这件事情来说。
蛊是不是那位宠妃下的,外人不得而知。
宋谨瞥了一眼孟竹南,并没有急着下定义,“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真相到底如何,我们又何尝得知?”
宋谨看了一眼天色,”天色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他抿了下唇,浅笑道:“至于修补莫听竹,那就劳烦你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宋谨带上围帽,转身消失在孟竹南眼前,错失了对方深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