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穿过海面。”
“天上的云，正在飘远。”
“清透阳光，洒在树下孩子们的身上。”
“我乘着风，想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雾里，雨下……”
清新透亮的歌声在年会现场响起，每一个转音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洛临嘉的表情在笑着，但心情却无法代入到轻松的歌曲里。
这是顾家的地盘。
他站在这里，只是作为一个受邀的嘉宾罢了。
一首歌曲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洛临嘉没有留恋舞台，唱完就下去了。
他径直地往顾妧那边走，看都没看旁边的顾席望一眼。
但顾席望跟过来了。
舞台上的节目表演在继续进行，观众们也开始吃吃喝喝，无暇再关注洛临嘉。
顾妧正在吃着顾恣尘拿过来的小蛋糕，心情还不错。
看到洛临嘉过来后，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要吃点什么吗？”
洛临嘉到聿城这么久了，应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吧？
看着面前情绪稳定的男人，顾妧问了一句。
“不用。”
洛临嘉坐到了顾妧旁边的位置上，看着桌面那张抽中了一台黑色迈巴赫的号码牌，有点期待。
顾席望会和他说什么？
都抛出一台迈巴赫这样的诱饵了，他不信他没有一点企图。
十几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
只是，顾席望按照所有人期待的样子变成了顶天立地的顶梁柱。
而他，成了一个被仇恨缠身的恶人。
顾家对不起他的那些，他会一笔笔讨回来。
“临嘉。”
顾席望过来了。
他斟酌了一下，喊出了这个久违的名讳。
曾经他们也是一起学习一起成长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时间到底是改变了太多。
“我和你很熟吗？”
“叫的这么亲。”
洛临嘉不买他的账，冷着眼回怼。
这一句话，让顾席望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本就该是这样亲的亲人。
“二哥~”
此时，顾妧忽然叫了洛临嘉一声。
“你年前还有什么工作吗？”
她记得巡回演唱会年前的最后一场已经结束了，下一场得是大年初六的时候。
如果他没什么工作的话，能不能跟她回顾家看看呢？
他对顾席望和顾恣尘还有顾颜书有敌意，是因为他们是顾家人。
那看到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裴管家呢？
他会不会心软？
“我忙的很。”
看到顾妧笑得毫无心机的样子，洛临嘉瞬间就猜到他这妹妹要搞什么鬼。
想让他和顾席望和解？
不可能。
她不知道那些年发生的事。
如果她知道，是因为顾席望和顾家没有及时伸出援手，母亲才会死的。
她会恨顾家吗？
洛临嘉不敢下定论。
毕竟和她生活了两年的人是顾席望，不是他。
在她心里，他比不上顾席望也是正常的。
虽然洛临嘉心里想得透彻，但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丝酸涩。
“忙得连新年也不过吗？”
顾妧说着，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苦意。
这句话，问住了洛临嘉。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着顾妧的脸有点怔然。
谁会不想和家人过新年呢？
可是他早就没有能和他过新年的家人了。
“我有事想问你，可以聊聊吗？”
顾席望看着执拗的洛临嘉，耐心地问道。
四目相对，隐形的火花在空中炸开。
“好啊！”
洛临嘉没拒绝，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旁边的顾恣尘和顾颜书都没出声，现在的局面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
顾席望看着洛临嘉，伸手示意他跟他出去，在外面谈。
两人没磨叽，很快就离开了年会现场。
顾妧没阻拦他们俩，但吃完小蛋糕之后，还是偷偷出去找人了。
阁楼休息室。
顾席望把洛临嘉带进了他的休息室，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让人查了那么多次，都没查到他回国的交通记录。
所以洛临嘉成为明星时，他才以为是同名的人。
“这重要吗？”
洛临嘉抬头看着他，眼神深沉。
这么多年，要是真的在意他的死活，为什么一次联系都没有？
虚情假意的样子，就不要演给他看了。
在他这里，不需要逢场作戏这一套。
顾家人的冷血和无情，他早就知道。
“你什么时候和顾妧相认的？”
感觉到洛临嘉的抗拒和排斥，顾席望皱着眉，又问下一句。
尽管他已经尽量放轻了语气，但听起来还是让人感觉到有压迫感。
上位者带来的天然气势，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失。
按照顾妧所说，她是猜到了洛临嘉的身份。
可洛临嘉呢？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顾妧是妹妹的？
微博上发的那一条动态，是蓄意的结果吗？
顾席望现在还是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和你有关系吗？”
你在意那两个私生子，就连顾妧也要拿捏在手里吗？
洛临嘉盯着眼前的男人，视线越发的锐利和紧迫。
“不要总是这样，我不想和你吵架。”
“临嘉。”
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顾席望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有点心累了。
比起顾恣尘刚回到顾家时的那些手段，洛临嘉还算是收敛。
只是，他越收敛，就越代表他心有不满。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席望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能迂回打探。
可洛临嘉的心防太厚了，他根本打不破。
“临嘉？”
“你真的当我还是以前那个，总跟在你屁股后面追着跑的弟弟吗？”
冷酷无情的资本家，在这个时候开始煽情了？
洛临嘉冷嗤一声，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弟弟。”
“也是顾妧的哥哥，不是吗？”
顾席望看着他，缓缓地开口道。
“这是板上钉钉，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相信洛临嘉是对顾妧有感情的，也是真的在意这个妹妹。
只是除了顾妧，他为什么对他这么有敌意？
“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兄弟。”
“谁会想当一个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被赶出国的弟弟？”
顾席望是总裁当久了，就变得愚昧了吗？
他以为他是谁？
成为他的弟弟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
如果没有他这个哥哥，他就不会独自咬着牙经历那么多的痛苦。
如果顾家只有他一个人，当初又怎么会让母亲把他带出国？
顾老头不是那么不顾念情谊的人。
如果他和母亲没出国，就是他挨家挨户的求，也不会让母亲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病情恶化，得了肝癌。
想起痛失母亲的那种绝望，洛临嘉的恨意就从心底喷薄而出。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
顾席望终于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恨意。
很明确，很深厚的恨意。
为什么呢？
洛临嘉在国外的那十几年的时间，也就只有前几年和他断了联系。
再往前的那段时间里，他都和他保持着定期的通信，还给他寄了足够的钱。
因为这样，他没查十年前的事。
近几年查到的信息，都是不全的。
他无法想象，洛临嘉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十几年的时光，带来了十几层的隔阂。
他们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好好的坐下来谈了。
“你会觉得自己有错吗？”
“像你这么冷酷无情的人，眼里除了利益，还能有是非的一席之地吗？”
不是洛临嘉不信他，只是这么多年来所遭受的一切，都让他没了对人的基本信任。
人心太脏了，更何况是顾席望这种见死不救的人。
“人怎么会不犯错？”
“我曾问过你，要不要回来。”
“你说你舍不得。”
他的错，是错在没有去国外看他吗？
顾席望被洛临嘉冷漠的眼神戳到了心窝，他没出国看他，不也是他的要求吗？
当年那一句“舍不得”，让他放弃了劝他回家的想法。
现在他对他抱着恨意，是恨他什么？
“你自欺欺人的本事，倒是挺厉害。”
他什么时候和国外的他有过联系，他怎么不知道？
怕不是，他联系的弟弟是另一个不知名的野种吧？
洛临嘉快气笑了，他没想到顾席望会说这种话。
那个鬼地方，怎么会有人舍不得？
但凡他用点心，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国外过的是什么日子？
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是觉得他好骗吗？
“我自认为我没有什么大的错处，这些年来你的想法和需求，我也都尽量满足了。”
“你大可不必这样，和我针锋相对。”
顾席望看着洛临嘉这双眼睛，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这十几年里，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不然，洛临嘉绝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没有错？”
“对啊！你是没有什么错啊！”
“顾家的钱怎么能拿来救我妈？”
“十年前她就死了，你们满意了？”
他只不过是想要一笔给他妈治病的钱，他都不给。
那么多的消息发回去，从来没有得到过回信。
这种态度还不足以说明顾家的冷酷无情吗？
洛临嘉红着眼睛看他，手上的青筋因为握拳太用力，全都奋起。
不想再听顾席望冠冕堂皇的话，洛临嘉重重地锤了桌子一下，愤怒地站起。
“她的情况你从来没对我提起过！”
听到这个消息，顾席望脸色都变了。
他伸手拽住洛临嘉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我说得还少吗？”
“人都死了你才来关心！”
“这种虚伪的样子不用摆给我看！”
“嘭！”
洛临嘉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和恨意了，挣脱顾席望的手后，反手就给了他一拳。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就大步离开了休息室。
恰好，在下楼拐弯处的过道上，顾妧在等他。
“二哥。”
雕花的镂空小窗上，有阳光透过窗口，撒在她身上。
这画面，让洛临嘉心中的怒意平息了一秒。
很快，这臭着脸的样子，就被顾妧扭转了。
“不要总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嘛！”
“看着真的很显老！”
看二哥这样子，肯定是和大哥聊崩了。
顾妧眨了眨眼睛，大着胆子直接伸手捏住了洛临嘉脸上的薄肉，嘴唇的弧度被她拉扯变形。
表情上愤怒和痛恨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啪！”
顾妧的手被洛临嘉打掉了，他皱着眉问她。
“你上来干什么？”
是怕顾席望感化不了他吗？
还是觉得他会把顾席望捅死在休息室里？
“我想问问你，关于妈妈的事。”
顾妧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有点怯意。
这件事，很可能是洛临嘉心里的雷区。
但，不碰这个雷，就解不开他的心结。
这句话一出，过道上的空气忽然停滞了。
过分的安静，让洛临嘉对顾妧有了几分探究。
“你想知道什么？”
顾妧大概从来没见过母亲一眼。
也许，顾家也不会留有母亲的照片。
私生子都登堂入室了，他母亲这样的凄惨原配，还有什么资格留下照片在那？
估计顾家早就清空了这些东西。
洛临嘉想着，眼神逐渐带上嘲讽。
“当时你和妈妈出国后，都发生了什么？”
顾妧在洛临嘉的目光下，问出了这一句核心问题。
“呵。”
洛临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看着顾妧，心情越来越差。
“你真的想知道？”
这个故事，可能会打破你对顾家那美好的幻想啊，妹妹！
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洛临嘉不想顾妧背负太多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一个出生不久就失踪，十六岁时才被找回来的小女孩。
那些陈年旧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顾家若是没了，她便跟着他好了。
左右，他也是她的哥哥，不会让她过苦日子。
“你告诉我吧！”
“也许我知道的，不比你少呢？”
顾妧假装轻松地笑了一下，走到了他的身侧。
“过来。”
忽然，洛临嘉抬高手，让顾妧靠他更近一点。
随后，他的大掌落在顾妧的头顶上，轻轻地揉了揉。
“母亲带着我出国的时候，精神就不是很好了。”
“到了国外，自然也受尽折磨。”
“她到死的那一刻，都是痛苦的。”
洛临嘉低头看着顾妧的脸，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