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夫人下巴微抬,面色不善,“我若是不给又能如何?看在你姥姥的面子上我已经请了府医,现如今还想让我割爱的话,那就是得寸进尺了。”
“我知道夫人现在还在生着气,如果我愿意将你的园子修复像从前一样,可不可以请你割爱呢?”南栀觉得还是得从根源做起,有因必有果,既然一切都是妹妹毁坏别人的园子开的头,那她弥补上这个罪过好了。
“恢复原貌,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可知道我园中有好几株的百年海棠,千年银杏都被你毁了,这都是我精心培育了好久的,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狐狸,能把它们救活吗?”不是狐族夫人看不起她,而是连她自己都有些无可奈何,她心疼的都要滴血了,被南栀这么一说,等于是火上浇油,怒气更难消除。
南栀皱紧眉头,这才意识到妹妹闯了怎样的大祸,恐怕姥姥过来也很难善了,沉默的瞬间,坐在一边的司春仙君突然开口,“这也不难,听说南提菩萨手中的净瓶中仙露最是可贵,撒上几滴万物恢复生灵,活死人肉白骨更是小事一桩,如若能向她讨来几滴,这园子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话虽如此,族长夫人还是面带愁容,她和那位菩萨并没有什么交集,如何能够轻易讨得来?
知道狐族夫人的顾虑,司春仙君再次开口,“我当时与那位菩萨有过两面之缘,不如我亲自去一趟,跟她讨个人情。”
这话一出,她的分量在族长夫人的心中又上了一层,没想到人家还有如此能耐,这儿媳妇儿以后她可得好好捧着,“那就多谢仙君了。”
司春仙君微微点头,然后又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位姑娘的请求,不如就答应了吧,毕竟性命还是更为重要一些。”
族长夫人也反应过来,她这是要为这只狐狸求情,当下也顺了台阶下,不冷不淡的说道,“既然司春仙君都为你求情了,那这事也就算了,就让你妹妹在牢里关上几日长长教训,至于你那位小草朋友,说实话,七叶星草我只有一株,确实舍不得拿出来,不如拿你们红狐族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这也算是利益的补偿,你说可好?”
南栀心中一凛,她们红狐族最珍贵的还有什么呢?当然是姥姥手中那颗红狐珠了,那是保护她们红狐族百年旺盛的基石,不光是她们红狐族,就算是各大狐族,手上都只有唯一一颗,是不能轻易交付于他人的,都是由族长代代相传,一旦交付了其他人,那就意味着掌控了她们红狐族,南栀看着表面温和的族长夫人,没想到她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这算是拿狗尾巴草的性命做要挟,将整个红狐族掌控在手中吗?
族长夫人不以为意的一瞥,看着南栀变幻莫测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真把她们红狐族当回事儿了,能得他们雪狐族的庇佑,应该是他们的荣幸才对,偏偏还这么不情不愿,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南栀攥了攥拳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传音一封,告于姥姥,晚辈不敢轻易做主。”
“这是自然,你且下去吧。”族长夫人不想再看到她了,省得坏了自己的兴致。
南栀又向司春仙君作了个揖,没有她的出言帮助,自己不可能这么顺利完美解决,理应是要感谢一番的,司春仙君看着这一世的花蕊有些感叹,想当初她还是仙界的一个小仙婢,整天躲在荷花叶下睡大觉,性子散漫又活泼,如今就好像长大了,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南栀回到房间,看着狗尾巴草的情况好多了,赵泽野告诉她自己已经给他喝过药了,又问她和族长夫人聊的如何了,有没有为难自己。
南栀故作轻松的一笑,“没事的,族长夫人很好说话,她愿意拿出七叶星草来救治,不过此事还需要和姥姥商讨一下。”
她已经给姥姥传音,就等着姥姥的回话了,如果姥姥同意,小草就可以救下来了,只是姥姥真的肯把红狐珠拿出来吗?那可是守护了他们族很多年的宝物啊。
司春仙君效率很快,从南提菩萨那里取来了仙露,将原本乱糟糟的园子恢复如新,就连那不曾盛开的海棠都冒出了一个尖头,让族长夫人非常高兴,拉着仙君到处在园子里逛着,亲切的就像是母女俩。
羲和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喜欢阿春,都快比过他这个儿子了,不过他并不会吃醋,心里骄傲的不行,总觉得所有人见到他的阿春都会喜欢上的,所以更加防着那些男狐靠近他的阿春。
南栀去了冰牢看望妹妹,就这么几日眼见着红衣就消瘦下来,眼睛还是红红的,看到她来连忙抓着栏杆问道,“姐姐,狗尾巴草现在情况如何了?他有没有事啊?”
“现在知道关心他了,当初做事的时候怎么不考虑后果呢?”南栀还是忍不住责怨她两句,不过手中还是给她送来了喜欢的糕点和美食,“过两日,族长夫人就会把你放出来了,到时候你可以去看他。”
听他这么说,红衣放心了大半,这说明狗尾巴草应该暂时无碍,她抽了抽鼻子,然后说道,“只要他没事就好,你说他怎么那么傻,干嘛非要替我挡那一掌,明明自己的灵力比我还要低微,我挨了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你呀,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他对你的心思吗?他舍命救你,除了对待喜欢的人,他能为别人做到这份上吗?”南栀忍不住点破,让这个糊涂妹妹好好睁大眼睛,红衣哽咽的声音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
红衣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想确认这一点,看着姐姐点头,她好像突然明白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对狗尾巴草那样关注了,看到他和青青亲近,她的心里就不舒服,看到他准备送簪子给姐姐,她就想把它占为己有,看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心痛的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吗?
知道真相以后,红衣哭的稀里哗啦,然后抹着鼻涕说道,“那我做了那么多让他厌恶的事,他会不会讨厌我了?”
南栀心里轻叹,“你放心,他这么舍身护你,怎么可能会讨厌你?以后不要再气他了。”
安抚好了妹妹,南栀看着她吃了水果,这才放心的离开,回去之后就得到了姥姥的回复,纸鹤上留下的字迹很短,只有一个“可”字,南栀知道姥姥不喜欢多说废话,但是看着这个字她眼角却有些濡湿,这个字看似轻飘飘的,却好似千斤般重,她心里想过,就算姥姥不愿意帮忙救治小草,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小草也不是他们红狐族的族类,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而舍掉祖辈流传下来的宝物,她不知道姥姥是如何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的,但是她依然心存感激,在姥姥心中,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一个死物也没必要紧紧攥在手中。
得了姥姥的首肯,她去回了族长夫人,族长夫人果然应诺,把七叶星草给了他们,有了府医的调养和七叶星草,狗尾巴草眼见着面色红润,灵气比以前更加充沛了。
所有事物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南栀也终于可以喘口气,安心的睡上一觉了,赵泽野回过身的时候就发现她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熟了,他没有吵醒她,把她打横抱起放到了榻上,然后给她盖上了薄被,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吻,“睡吧,我的女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是人类,是凡人,所以帮不上她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她身边,瞌睡时送个枕头,帮忙照顾一下狗尾巴草,那些和族长夫人打交道的事只能靠他一个姑娘家自己硬撑着,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自己能代替她承受这些事,如今也算明白了种族不同所带来的苦恼。
狗尾巴草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床边有一个姑娘在一直哭一直哭,他就在想是哪一个女子眼泪会这么多,莫非也是那转世的绛珠仙草?等他看清楚了人之后,他才松了口气,“你再这么哭下去,我都要被水淹没了。”
可能他醒过来了,红衣停止了哭泣,然后破涕为笑,从鼻孔中喷出了一个泡泡,然后扑了一下灭了,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之后,她羞愤的掉头就想走,手腕却被人攥住了,“别走。”
自从知道了两人的心意之后,红衣面对他就多了一份女儿家的娇羞,偏过头去也不看他,不过也没有挣脱他的桎梏,语气恶声恶气的,但却难免有些娇憨撒娇的感觉,“干嘛!”
“族长夫人没有把你怎么样吧?”狗尾巴草没有关心自己的伤势,却反过来关心自己,红衣心情复杂却又暖心,心里有些得意的想着,没想到他这么喜欢本姑娘。
她没有跟他说自己被关了几天的牢房,没有跟他说那几天夜里想他想的睡不着,没有跟他说那冰牢里冷的刺骨,她只说,“我当然没事了,有事的可是你好不好?以后你要是还敢挡在我面前,小心我饶不了你。”
这就是让狗尾巴草熟悉的红衣,他没有生气,反而乐不可支的笑出声来,被红衣狠狠一瞪,然后求饶般的说道,“好了,我还以为你要说,如果我再挡在你的面前,你就要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呢!”
红衣羞怯着低下了头去,声音小的如同蚊蝇,“也不是不可以。”
狗尾巴草心神一动,然后看着她头上的那根发簪,心想,幸好当时没有送错人,如果自己一直追逐着那遥不可及的神女,就要错过这么合他心意的伴侣了。
等到他的伤势一好,四人准备启程离开,没想到在雪狐族的出口遇到了帮助过他们的司春仙君,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白狐,白狐懒懒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缩回了脑袋,不再理会,司春仙君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温和对他们说道,“你们这就要离开了吗?”
“是的,”南栀对她颇有好感,又再次郑重的向她道谢,“多亏了仙君的帮忙,我才能够顺利救下我妹妹和小草,仙君的大恩大德,日后若有机会,一定结草衔环前来报恩。”
司春仙君摆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我们还没有去人间游历过,想着你们应该去过,不知能否让你们为我们引路?”
“难得仙君有如此雅兴,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南栀答应下来,本以为是就此一别,没想到还有如此机缘。
红衣看着仙君走在他们前面,觉得引路的好像是他们,她悄悄问姐姐,“你说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主动啊,总觉得来者不善。”
南栀却不以为然,“我们有什么好图的?就连家族最珍贵的红狐珠都已经给了族长夫人,如果要图也不过是图我们的真心相待罢了。”
司春仙君耳聪目明,自然这些悄悄话瞒不过她的耳朵,听到南栀说的话,嘴角微微一勾,不管经历了多少世,花蕊还是一样心善,怪不得帝君为她历经九死一生,也要寻得她的碎片为她重聚魂魄,只因为她值得。
再次来到热闹的街市,红衣觉得这就是人间烟火气,和冰冷冷的雪狐族完全不同,她吃不惯雪狐族那冰冷冷的食物,住在那冰冷冷的地牢,也许以后在人间隐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狗尾巴草,毕竟以后他们是要住在一块的,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同,狗尾巴草觉得无所谓,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哪里就是家,就像他这株不起眼的狗尾巴草,本来就是孑然一身,在哪里都可以存活。
得到他的认同,红衣显得非常兴奋,在心里默默规划起了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