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窈觉得，沉默地站在晨曦里的沈熠，表面竖着自我保护的坚壳，实际上脆弱得仿佛气泡一戳就破。
“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家里人生病了？”
等着接受命运审判的沈熠，没有想到温舒窈的第一句话，是满是担心的关切。
怔愣地抬头对上她一脸关心的神色，沈熠竟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心里也闷闷的，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发胀又温暖。
垂下背在身后的提着药包的手，沈熠只是站在原地，眼眶发红，一瞬不瞬地看着温舒窈，紧抿着唇瓣，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
温舒窈放下画板，从地上起身，慢慢走到沈熠面前，抬头看着他，语气温柔地问，“你起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随后也不等他回答，拉着他没拿药包的手腕，往放着画板和挎包的草丛上的餐布而去。
沈熠垂眸看着自己被温舒窈牵着的手腕，呆呆地跟着她往前走，被她拉着在餐布上坐下。
温舒窈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军用水壶，拧开盖子，一股奶香味就飘散出来。
递到沈熠面前，“先喝水，你嘴唇都干裂了。”
见沈熠不接，她直接塞到他的手里，“快点。”。
沈熠习惯性地在她带着小脾气的语气里，乖乖听从她的话，拿起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甜甜的，温热的，是温舒窈出门前兑的麦乳精。
从挎包里拿出熟悉的铝饭盒，打开是四张鸡蛋饼。
温舒窈拿起一块喂到沈熠嘴边，“有什么我们吃饱了再聊，张嘴～”
沈熠乖乖张嘴，鲜香软嫩的鸡蛋饼就被温舒窈推到嘴里，被香味吸引，不自觉地咬住、咀嚼。
回过神来的沈熠，红着耳朵接过温舒窈举着喂他的鸡蛋饼，垂眸安静地吃起来。
一整夜的饥饿和劳累，似乎都被这一口麦乳精和一块鸡蛋饼给消除得一干二净。
所有的惊慌忐忑，也在温舒窈温柔的注视下，烟消云散。
被温舒窈监督着吃完两个鸡蛋饼，沈熠才找到开口的机会，“我奶奶生病了，这些药是我在黑市卖了猎物换的。”
沈熠坦诚地看着温舒窈，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投机倒把被抓到是要入狱的，你要是被抓了，你奶奶怎么办？”
沈熠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他没有选择。
他低垂着头，正要说一些如果运气不好就认命的话，眼前就出现了一只白皙小巧的手，和掌心里的五张大团结。
抬眸看向温舒窈，只见她毫无施舍之意，脸上也没有怜悯的神情，只是语气平淡地道，“我先借给你吧，等你以后有钱了还给我。奶奶看病要紧，你先花。
“反正我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城，你天天满工分，年底肯定能有不少粮食，到时候就用粮食抵钱就行。每年还一点，很快就能还清了。
“不过你有空得带我上山打猎，得负责保护我，就算还我钱的利息了，没有特殊情况，你都得随叫随到啊～”
温舒窈这副稀疏平常的语气，却让沈熠眼眶湿润，鼻子发酸。
他觉得自己在温舒窈面前，倔强地维持着自己自尊心的样子，很是可笑。
温舒窈根本不会因为他的窘迫看不起他，也从来不会高高在上地怜悯于他。
他对她而言，和她的知青同僚一样，都是她在榆林大队认识的朋友。
而无论有没有这笔借款，温舒窈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一定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所以在温舒窈把钱塞到他手里时，沈熠没有拒绝。
抬眸看向温舒窈，满眼都是真挚和郑重，“谢谢。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在还完钱之前，我都随你差遣，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温舒窈看着沈熠头顶95%的好感值，当然知道他此刻的承诺是真心诚意的。
于是笑着点点头，让他把钱收好，以后有人问药包怎么回事，直接说是她借钱买的就行。
当然对外说的沈熠需要偿还的，是未来几年每次分粮时四分之三的粮食。
温舒窈还顺便打听了沈奶奶的病情，得知医生说得比较乐观，并没有提及沈奶奶已经药石无医。
温舒窈：【520，“药到病除丹”是什么样子呢？是像巧克力豆一样吗？】
520：【没有固定的样子，可以根据窈窈的需要定制的，口服液，药丸，胶囊，药片，或者中药材都可以～】
温舒窈：【那可以直接加到沈熠现在提的药包里吗？】
520：【可以的～】
温舒窈：【那帮我兑换吧，加到今天的药包里。】
520：【好的，一万积分已扣除。】
温舒窈并不打算让沈熠知道这件事。
让他先经历可能会失去亲人的痛苦，再像救世主一样带着奇迹出现？
温舒窈觉得这对沈熠来说太残忍。
他已经很不幸了，她不愿意再用他的苦难，作为自己谋利的筹码。
况且温舒窈相信，就算他不知道她救了沈奶奶的事，也会100%地爱上她。
这个世界结束后她也会因为他的爱意，得到10万积分。
那买药的这一万积分，就当做他从她这里提前预支的，她不过是给他行了方便而已。
“药到病除丹”即刻就能见效，沈熠手里的药包应该就是以后唯一花的药钱。
但温舒窈还是给了沈熠50块钱，因为她想借机，让沈熠和沈奶奶的日子能过得宽裕一点。
沈熠消瘦的脸颊，开荒的时候好不容易被她喂胖了一点，几天不见，又瘦回了原样。
都是因为要省下钱买药，他才吃不饱，穿不暖。
现在有了余钱，他也能对自己好一点。
快到上工的时间，两人一起绕小路往大队走。
沈熠担心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先把她送到了知青点附近才回自己家。
离开之前还强调，温舒窈早上一个人去江边不安全，如果以后要再去画日出，一定要告诉他，他来接她陪她一起去。
温舒窈没有多做解释，只淡笑着点头应下，冲他挥手告别后，就静悄悄地回到了知青点里。
这个江边清晨的回忆，就被两人作为秘密共同埋藏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