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窈故作惊讶地看向沈熠，“我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吗？那我岂不是平白无故地分了你挣的工分？”
沈熠显然没想到城里来的漂亮知青，竟然关注的重点是占了他的便宜，分了他的工分。
而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以后，跟他划清距离，扭头就走，或者完全不搭理他。
他对上温舒窈有些过意不去的目光，神色难得有些怔愣。
榆林大队的社员大部分都是没有坏心的人，对他和奶奶也只是不理睬，不靠近。
不会像他记忆里小时候在县城里，一家人被拉到台上下跪批斗，殴打辱骂。
榆林大队的郑队长能收留他们祖孙，让他们留在队里接受劳动改造，他一直都心存感激。
干的活累点、脏点他并不介意，因为郑队长从来不会克扣他的工分和粮食。
他们家粮食不够吃，完全是因为奶奶生病要花钱，他分到的细粮和一部分粗粮，都拿到黑市换钱了。
如果不是奶奶的病越来越重，药费开销越来越大，他也不会终于踏上冒着风险去投机倒把的路。
如果他运气不好被抓到了，牢狱之灾都是他的命数，但奶奶的病就真的没有人照顾，没有药可以用了。
沈熠从小到大，经历的大多都是殴打谩骂、冷眼相对，或者是无视、躲避。
郑大队长只是给了他应得的公平对待，他就一直心存感激。
所以温舒窈现在对他感到抱歉，觉得他吃亏了的态度，让除了家人之外，从来没有感受过别人的善意和关心的沈熠，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竖着浑身的尖刺保护自己，却突然被毛茸茸的兔子，用软乎乎的脸贴了一下鼻子，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既怕自己浑身的刺伤到对方，又从来没学过怎么收起自己满身的刺。
温舒窈看出他的不知所措，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做早饭时打包的饭盒。
因为知道进山开荒，中午没时间回大队里。温舒窈做早饭时，就给卫军几人也打包好了午饭，让他们带着去开荒了。
因为担心开荒太费力气，消耗能量太多，中午会很饿，她几乎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平时饭量的两倍。
沈熠就看着白白嫩嫩的小知青，突然蹲在树下，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两个崭新的铝饭盒，一个军用水壶，一个杨桃罐头。
然后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甜笑，“我请你吃午饭怎么样？你帮我干活，我包你的午餐。这样我们谁也不欠谁，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我的厨艺还不错。你不会吃亏的～”
沈熠看着她打开其中一个铝饭盒，里面是满满的红烧肉和炒鸡蛋，随风飘来的肉香味让他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奶奶病情没这么严重的时候，年前杀猪分肉以后，也曾经给他做过一次红烧肉吃。
他现在都还能记起那个味道。
只是后来，奶奶的身体没有办法再下厨，分到的肉也都换成了药。
沈熠因为投机倒把，对肉价一清二楚，知道就算是一天的满工分，也远远吃不起肉。
他刚要开口拒绝，就听眼前的小姑娘开口，“沈熠，这铁锹也重得很，麻烦你上下工的时候，也帮我一起拿了吧～我保证每周都有肉吃！好不好嘛～求求你了～帮帮忙啦～”
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的可爱模样，娇滴滴的撒娇语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他不答应就能立马哭出来。
沈熠拒绝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在温舒窈殷切的目光里，绷着脸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转身大力挥起铁锹，闷头干起活来。
只留给温舒窈耳根通红的背影。
和头顶升到70%好感值的桃心。
温舒窈看出沈熠是个自尊心很强的性格，所以一整个上午都一直坐在树荫下看花、看鸟、数蚂蚁。没有起身帮过沈熠一点忙。
手表上的时间一到11点半，温舒窈就立刻叫停了沈熠，“快来快来！我饿了！我们吃完你再干活！”
沈熠平时自己一个人干活，都是一直干，直到满工分才停下。这样既能早点下工，又能省掉午饭。
这还是头一次中午休息。
先去不远处的山涧小溪洗了个手，擦了把脸，沈熠才走到温舒窈面前。
温舒窈坐在从挎包里拿出的深色瑕疵布上，手里拿着一个盛了一团杂粮饭的铝饭盒盖，身前的一个铝饭盒里装着满满的红烧肉和炒鸡蛋，一饭盒盖的青菜，另一个饭盒里是半盒杂粮饭，还有两个煮鸡蛋。
杨桃罐头已经开了封，被温舒窈吃了一个尖。水壶里是她泡的解暑的糖盐水。
温舒窈把装着杂粮饭的饭盒递给沈熠，“筷子你明天记得自己带，今天你找两根树枝洗洗，将就将就吧～”
沈熠看着饭盒里的鸡蛋，没有伸手接过，“鸡蛋你自己吃。”
温舒窈抬眸看了他一眼，娇嗔道，“我不爱剥壳，也不爱吃鸡蛋黄。你剥了把蛋白给我～”
沈熠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接过饭盒，放在自己面前的布面上。
起身在树丛里撅了两根树枝，去小溪里洗干净了才回来，在干净的布面以外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沈熠拿起鸡蛋，仔细地剥完壳，把蛋白放在青菜上，蛋黄放进自己嘴里。
上次吃鸡蛋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家里养的鸡早就卖了换钱买药了，偶尔在黑市买的鸡蛋也都是给奶奶补身体的。
他自己是不会买来吃的。
现在嘴里嚼着蛋黄，他有些疑惑小时候吃的鸡蛋也这么香的吗？
温舒窈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发呆的沈熠，“你干吃蛋黄不噎得慌吗？你一上午都没喝水吧？”
沈熠回过神就看见眼前粉嫩纤细的手指，和一股橘子香味的水壶。
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不用。”
温舒窈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你一会要是中暑晕在这里了，我怎么办？快喝！”
沈熠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立刻耷拉着眼皮，乖乖接过水壶，仰头悬空着水壶喝了一口水。
带着凉意的糖盐水，既解渴，又有桔子的甜味。